费如兰整个人浑浑噩噩,心里又惊又怕,又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倒是费如梅年幼,道理只懂得两三分,已然恢复了平日活泼。
费如鹤憋了一肚子气,捏着拳头说:“娘,若是照我的意思,便将那些恶奴全打得半死……”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娄氏立即喝止,对墨香说:“把瀚哥儿也喊来一起吃饭。”
“是。”墨香退出饭厅。
娄氏突然质问大女儿:“你就那么听话,让你去死便去死?”
费如兰低头说道:“这一年来,祖父已暗示多次。今天他把话挑明了,女儿……女儿只是害怕,稀里糊涂便寻了短见。”
“既然已暗示多次,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你爹?”娄氏气得拍桌子,“万一惜月回房慢些,来不及将你救下,此刻吃的就不是热饭了!那老东西的脑子坏了,你的脑子也跟着坏了?”
费如兰双手捏着衣角,似在数那里的线头,不敢与母亲对视。她解释说:“事后……女儿也想明白了。我与那人虽有婚约,但他是他,我就是我,他家已退回婚书,彼此不再有瓜葛。女儿若是徇节,无非死给旁人看,于自己毫无益处,只会让爹娘伤心。这等蠢事,女儿不会再做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娄氏总算舒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女儿钻牛角尖。
“都不要动筷,等我回来!”
娄氏回到自己的卧房,很快取来一份名单。
稍待片刻,墨香也把赵瀚领来了。
“拜见夫人,见过两位小姐。”赵瀚抱拳行礼。
娄氏面带微笑,柔声说道:“你劳累大半天,想必已经饿了,坐下来一起吃饭。”
“多谢夫人。”赵瀚并不推辞,非常随意的坐下。
娄氏又唤住墨香:“别走,这东西拿去。”
墨香接过名单,好奇问道:“夫人这是?”
娄氏一边给赵瀚夹菜,一边解释说:“老太爷最是要脸,这次让他颜面尽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单子里的人,都是从景行苑放出去的,你去好生安排,速速将他们召回来!”
“是。”墨香领命欲走。
刚要跨出房门,突然听到娄氏说:“办完此事,我让人护送你去宿迁。大少爷为官在外,缺人伺候,终须有个端茶倒水的。若能诞下一子,便给你补上纳妾文书。”
墨香浑身一颤,激动转身回来,朝着娄氏端端正正磕头。
“去吧。”娄氏挥手。
墨香起身退出,全程都没再说废话,一心一意办事去了。
娄氏又问赵瀚:“可知我为何把人都召回来?”
赵瀚扒着饭回答:“老太爷吃了亏,又不能明着撒气,必然迁怒景行苑的下人。而且,他没法插手景行苑事务,只能在费氏各处产业动手。大少爷外放出去的人,都在各处产业做活办事,若被老太爷长期刁难,时间一久必定离心离德。要么怨恨夫人不能为他们做主,要么干脆就死心投靠老太爷。”琇書網
“说得好,”娄氏突然问儿子,“这里头的道理,你能想明白吗?”
费如鹤正吃得满嘴流油,放下筷子说:“都明白呢,我跟瀚哥儿的想法一样。”
娄氏笑道:“那我问你,瀚哥儿今天面临困局,为何让你亲自追我回来,还特地让你带上费纯。而不是随便派几个奴仆?”
“这……”费如鹤仔细思索,回答道,“肯定是我跟费纯脚力好,比寻常奴仆跑得快!”
娄氏懒得再看儿子一眼:“瀚哥儿,你与他分说。”
赵瀚解释道:“少爷若不走,那些恶奴肯定不敢再闯内院。他们若不闯内院,咱们就没理由扣人,从头到尾吃亏不说,对方必然得寸进尺,今后的麻烦事会更多。少爷走了,才好引他们入套。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听明白了吗?”娄氏问道。
费如鹤挠挠头,感觉脑子不够用,硬着头皮说:“明白了。”
娄氏又问:“费纯呢?”
赵瀚继续解释:“凌夫人……凌氏那边,可能会不听话。她确实不听话,我派人堵门的时候,凌氏还想出去报信,几乎是被我软禁在房里。若不把费纯支走,这样对待他娘,难免要伤了兄弟情义。”
娄氏问道:“听明白了吗?”
费如鹤嘀咕道:“我哪有你们恁多弯弯绕绕。”
娄氏再问:“你为何敢自作主张,公然扣了拱北苑的恶奴?”
赵瀚回答说:“换成别人做主,我自然是不敢的。但此间做主的是夫人,以夫人的脾气手段,怎能忍下这口恶气?因此,并非我擅自扣人,而是在替夫人扣人。”
娄氏问儿子:“听明白了吗?”
费如鹤彻底不说话了,只顾埋着头扒饭,似要把脑袋塞进碗里。
费如兰也从丫鬟口中,知道了今天所有经过。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赵瀚的许多用意,一双大眼睛盯着赵瀚看个不停。
至于费如梅,小吃货一个,根本不管大家在说什么。
一顿饭快吃完了,娄氏突然问:“瀚哥儿,你今年十五了吧?”
赵瀚说:“虚岁十五。”
娄氏话锋一转:“明年没有童子试,后年你一定要考中秀才!”
“尽量吧。”赵瀚说道。
“不是尽量,一定要考中,再拖下去就不好了。”娄氏反复强调时间。
赵瀚抬头看看娄氏,又看看费如兰,只当没有听懂:“尽量。”
“唉。”娄氏一声叹息。
费如鹤依旧在吃饭,已经是第五碗,完全不知道他老娘在说啥。
费如兰脸色羞红,偷看赵瀚一眼,便迅速低头回避。
干饭完毕,赵瀚告退。
望着赵瀚离去的身影,娄氏对女儿说:“虽比你小三岁,身份也低贱,却是个可依靠的。待他中了秀才,便改回本名本姓,若能招赘自是好的。但看他那样子,恐怕不愿入赘,你们自过小日子去吧。”
“娘,女儿不嫁。”费如兰愈发窘迫。
娄氏笑问:“看不上他?”
费如兰摇头:“也不是,只是……”
“那便如此说定了,”娄氏笑骂道,“这小兔崽子,七窍玲珑,滑头得很,我还要费心思慢慢说服他!”
“我都听娘的。”费如兰说完便走,脸红得都快发烧了,小心肝儿怦怦直跳。
在这顿饭之前,费如兰对赵瀚没啥特殊感情。
但经娄氏强点鸳鸯谱,她立即生出许多心思,别说当面跟赵瀚接触,便是一想起来都觉得很害羞。
费如鹤目瞪口呆:“赵瀚……我姐……他们……”
娄氏叹息道:“不然呢?如兰年龄太大,又是殉国忠臣的遗孀,哪有正经人家愿意结亲?便是有人愿意,怕也居心叵测,嫁了还不如不嫁。”
费如鹤难以接受道:“他是我兄弟,比我年龄还小,怎又能做我姐夫?”这货眼珠子一转,“不如做我妹夫吧,这样我也有面子。”
费如梅年幼不知羞,拍手道:“好啊,好啊,我长大了嫁给瀚哥哥。”
“胡闹,”娄氏举起筷子欲打,呵斥道,“就没个正经点子,快快给我滚出去!”
费如鹤抱头鼠窜,心里憋屈得很,兄弟变姐夫是什么鬼?
赵瀚回去躺床上,也是纠结万分。
说实话,费如兰挺漂亮的,完全称得上白富美,可真让他娶来做老婆,总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至于为啥不情愿,赵瀚自己也不知道。
两个字,矫情!
正胡思乱想之间,费纯突然来敲门。
开门之后,费纯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多谢哥哥为我娘求情,不然我娘怕要被打死。大恩大德,今后我一定报答哥哥。”
赵瀚哈哈大笑:“你我兄弟,说恁多作甚?快快起来。”
费纯依旧跪着,怀里捧着个酒坛,高高举起说:“这是我爹私藏的美酒,已经好几年了,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拿来孝敬哥哥,请哥哥不要推辞,一定要收下。”
“那我便收下了,改天咱们一番畅饮,”赵瀚搀扶他起来,拍着费纯的肩膀,嘱咐道,“快回去照顾你娘,她这番被打得不轻。”
费纯似乎懂事了许多,作揖道:“哥哥,那我就先走了,今后有什么吩咐便知会一声。”
(感谢妖刀万华,感谢衣柜客卿光头宋,感谢两位兄弟的盟主打赏,也感谢其他兄弟的打赏。老王拜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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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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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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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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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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