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贝儿抬头看见他,仍是不言不语不理不问。
殷烈一颗心凉冰冰的,暗想:“我当她心肝宝贝一样,这几天虽然跟她斗着气,可没有一时一刻不想着她。到如今样样都遂了她的心愿,她还对我不理不睬的,莫非从前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她竟连一丁点儿也没将我放在心上?”
呆呆地想了一阵,自转身垂头丧气出院子去了。
彩云将小王爷的情形瞧在眼里,忙进来问贝儿道:“妹妹跟小王爷是怎么的了?我瞧着……好像在闹别扭的不是?”
贝儿脸上一红,便将当日跟殷烈吵架的事说了一遍。
又说到殷烈出去将林越□□打一顿后赶走,并且扬言彩云是他早就看中的,如果林越强赖着不走,就要逼彩云圆房等等。
彩云听了回头一想,忽然“哈”地一乐,说道:“难怪佩玉说个话藏头露尾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妹妹一直跟小王爷别扭着,不会也跟她一样,真以为小王爷会看上我吧?”
贝儿忙道:“我倒没有这样想过,姐姐也不要将他这话当真!我知道他……虽然贪花好色,倒并不是一个寡廉无耻肆意胡为的小人,我猜想……他这样说也是为了救姐姐!我所以不理他,只是……恨他不该打了林大哥!”
彩云笑道:“我想妹妹这样一个冰雪聪明之人,也断不会如此想不明白!别说我跟妹妹相比还差着一截,就算我真是个绝色无双的,有妹妹在,小王爷也决不能将我看在眼里!小王爷看着妹妹的那种眼神……妹妹你相信我,在小王爷心里,除了妹妹,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贝儿一听,愈发飞红了脸,嗔道:“姐姐好好的又来嘲笑我!”
“我怎么会嘲笑妹妹?小王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就拿我的这件事情来说,小王爷虽然心地不坏,可如果不是因为妹妹心里惦记着我,他也未必就会理会我的死活。昨儿下午入画还跑进来跟我说,王妃原已要将我随便找个奴才配出去的。其实王妃的脾气我很清楚,她原是个比之小王爷更加不能忤逆之人,这一次我让她大失颜面,她绝对不能轻易饶我!我想着小王爷所以会将林越强打一顿赶走,也不过是演了一出‘苦肉计’,好让王妃消一消气罢了。之后又当众扬言早就看上了我,更是为了逼使王妃顾着他的面子,不能再将我配给别人!这些事情我想妹妹自然不会想不明白,妹妹怪小王爷不该打林越强,可小王爷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妹妹对我好我都知道,小王爷煞费苦心救我出来,也正是为了讨得妹妹一笑而已。如今我终于得脱牢笼,妹妹倘若还要不依不饶地跟小王爷拗着,我倒要替小王爷抱不平了!”
一边说着,便又笑起来。
贝儿勉强随着一笑,停了一停,方幽幽叹道:“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可是……他心里的人也太多了!一天到晚在外边……寻花问柳的不说,还老是想着……三妻四妾!姐姐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个,可我心里明白,在他心里,我也不过就是一个略得了几分宠爱的丫头而已!”
彩云听了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三妻四妾本来是这个世道天经地义的事情,别说小王爷这样的身份地位,就一般平常人家的男子,也很难做到一心一意!小王爷对妹妹好是一定的,可……谁让咱们是女人是奴才呢?我知道妹妹是个不同寻常的,可是也不要太过苛求才好,不然,苦的终究还是自己!”
贝儿低下头来默默一会儿,抬头又问:“姐姐这样说,那么我问姐姐,倘若林大哥以后也要娶个三妻四妾,姐姐能够容忍么?”
彩云一听,由不得红了脸,回头向着门口望了一眼,方道:“有些话传出去又该有人骂我不守妇道,不尊三从四德了!我不能瞒着妹妹,当日林越强……指天起誓,这辈子非我不娶,决不变心!而且是穷也好,是富也好,一生一世只愿守着我一个,决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对他死心塌地!不过我们原是穷家小户,一夫一妻本来十分平常,可是像小王爷这样的豪门大户,就算小王爷愿意娶妹妹做正室,一辈子只守着妹妹一个人,王爷王妃以及宫里的兰筠娘娘也都绝对不能依允!所以……妹妹竟是要想开些才好!”
贝儿又默然许久,方又道:“姐姐倘若跟我异地而处,能够心甘情愿地给小王爷做妾、心甘情愿地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吗?”
彩云一愣,良久良久,方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那样,倒不如不嫁!”
贝儿抬起头来,嘴角又现出一丝苦笑,说道:“所以,幸亏我只是他的丫头!”
彩云双眼瞅着她,禁不住长长一声叹息,伸手将贝儿搂在怀里,轻声道:“妹妹心里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
贝儿本来并不想哭,可是忽然听她这样一说,只觉心中的哀伤愁闷犹如长江大河滚滚涌至,便忍不住伏在彩云肩上,抽抽咽咽哭了一场。
殷烈从内院出来,约了几个朋友在外边赌博斗酒胡混一天,到了晚上才醉醺醺地回府。
骑马走到王府门口,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竟是不想进门。
于是命小武等人将马牵回,独自一人趁着酒意来寻小桃红发泄。
小桃红听见他的叫门声,慌慌张张迎接出来。
殷烈也无二话,直接将她抱进屋里,就是一阵胡乱折腾。
一时事毕,殷烈心里倒愈发烦躁起来,睁着眼睛怔怔地在床上躺了一阵。
小桃红心里装着一件事,正挨了过来想跟他慢慢央求,殷烈忽的将她一把推开,跳下床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继续睡吧,不用起来送我了!我每个月自会让人送钱给你,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看你,以后再也不许到王府门口找我!”
小桃红心中怨愤,口里却不敢说,只得含含糊糊答应一声。
殷烈开门出去,此时酒意已将散尽,被外面冷风一吹,心中一个念头分外清晰起来,想道:“与其这样憋在心里难受,倒不如干脆来个痛快的!我现在就回去问她,到底我在她心里算个什么东西,倘若她真就对我一丝情义也没有,我也不用再跟她慢慢蘑菇了,索性就将她送回施家,从此她的死活跟我再不相干,我也落得个长痛不如短痛!”
一边心里暗暗盘算,一边穿过天井,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刚回身将院门关上,忽然脑后风生,他此时酒未全醒,又正想着心事,一惊之下待要躲避,已经不及。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殷烈只觉后脑上猛地一震,顿时脑中一阵晕眩,急忙一个旋身回过头来,怒极喝骂道:“是谁?他妈的竟敢打我!”
一条黑影从暗处一闪出来,手上抓着一条粗木棒,咬牙骂道:“姓殷的,别人怕你,我林越强偏就不怕!你敢霸占我的女人,我就要你的命!”
手执木棒恶狠狠地扑击过来。
原来自从那一日被小桃红带回来,林越强就一直住在这里。
每日白天出去打探彩云的消息,晚上回来就借酒浇愁,之后再借着酒劲在小桃红身上肆意发泄。
小桃红每晚畅心足意,暗想小王爷的女人多得数不清,自己在他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倒是林越强年轻英武,除了不如小王爷有钱有势以外,其他并不比小王爷差什么,反是他对彩云的那份痴情让人看了心有所感。
倘若这辈子能够让他对自己象对彩云一半那么好,都胜于日日枯守在屋里,十天半月也望不见小王爷的人影。
因之将从前对小王爷殷烈的痴心渐渐都转嫁到林越强身上,这几天对林越强竟是刻意照料,悉心服侍。
不料这一日林越强听王府家丁说起彩云已解了禁闭,被小王爷殷烈正式收进屋里。
说的人活灵活现,添油加醋;听的人咬牙切齿,满腔仇恨!
只是王府戒备森严,林越强一时却不能轻举妄动。
这日回来,正一杯一杯不停灌酒,小桃红一旁陪坐,见他红着眼睛咬着牙,也不敢劝解。
忽听门外有人叫门,隐隐象是小王爷殷烈的声音,林越强当时就要奔出去拼命。
小桃红死活拉着他手不丢,说道:“小王爷武功高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就算你能打赢他,可是他是小王爷,你真伤了他,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到时候岂不连我都一齐连累了?我对你如此,难道你就不替我想想?”
林越强一听,便道:“你说得不错,不能因此连累了你!而且真跟他正面交手,我未必能是这贼子的对手!但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好歹要拚他个同归于尽!”
便不顾小桃红阻拦求恳,自开门出去,躲在院子一个阴暗角落。
等到小桃红慌慌张张将殷烈迎进屋里,林越强方将一根顶院门的粗木棍拿在手上,轻手轻脚出了院门,潜伏在院门外静静等候。
直到殷烈心神恍惚开门出来,林越强见机不可失,便趁着他转身关门,重重一棒打在他后脑之上。
殷烈见林越强手执木棒恶狠狠扑击过来,急忙错步闪开。
不想脚下有个台阶,只因刚挨了一棒,脑中晕晕乎乎有些应变不灵,顿时脚下一个踉跄。
林越强虽未正式练过武功,但这几年在外边漂泊讨生,不知道跟人打过多少次架,反应也是灵敏之极,一棒落空,忽见有机可乘,跟着又一棒重重挥了过来。
殷烈脚下尚未站稳,眼见避无可避,迫得举起左臂一挡,“砰”的一声,他胳膊上又重重挨了一棒。
殷烈臂上剧痛,脑中反而分外清醒,左闪右躲让开两棒,怒极骂道:“王八蛋,你敢暗算我,且瞧瞧到底是谁要了谁的命!”
一个滑步到了林越强身侧,飞起一脚踢在林越强手腕之上,将林越强手上的木棒踢飞出去。
紧接着顺势向前踏上一步,一掌斩向林越强右肋。
林越强倒也临危不乱,急侧身闪开,随即还了一拳。
殷烈冷笑道:“好,再试试这一招!”
跃身而起,左脚未落起右脚,右脚未落起左脚,双脚连环瞬时间踢出七八脚。
这一记鸳鸯连环腿的绝招,林越强哪里能够招架得住?
向后一连退了五六步,终于还是“噗噗”两响,胸脯上正挨两脚,将他一个壮大的身体向后直飞出去,仰天一跤摔跌在地上。
殷烈落下地来,直觉后脑剧痛,伸手一抹,粘糊糊的似乎有血。
他生平何曾被人无缘无故打伤过?
不由得凶心突起,骂一声:“他妈的,你敢伤我,我管你是谁,都要了你的命!”
追上两步就要一脚向着林越强胸脯踹落,忽听小桃红叫道:“小王爷手下留情!”
殷烈一回头,只见小桃红衣衫不整,踉踉跄跄从虚掩的院门里奔出来,扯住了他的手臂央求道:“小王爷,求你看在奴家分上,饶了他去吧!”
殷烈眼睛猛地眯起,冷笑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要为他求情?莫非……当初你为了跟我,先害死了你男人,如今又要跟这王八蛋合起伙儿来害我不成?”
小桃红“噗通”跪倒,抱住了殷烈的腿哭道:“小王爷怎么能够说这样话,可不是冤煞了奴家!奴家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只不过……奴家已经遭过一场官司,小王爷若是在这儿弄死了他,奴家必然逃不过干系,岂不是又害得奴家吃起官司来?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一次次地被提上公堂受审,抛头露面任人指点唾骂,奴家……奴家还有什么脸面好活?小王爷不替奴家想想,倒说这样绝情绝义的话,奴家……奴家真是白跟了小王爷一场!”
殷烈一双眼睛像两道冷电似的定定盯着小桃红,只盯得小桃红浑身一阵阵发寒,掩面哭道:“小王爷若是不信奴家的话,这就下手杀了他好了,反正……反正奴家在小王爷心里本来什么也不是!”
林越强厉声喝道:“姓殷的,这婆娘说得不错,这事与她什么干系也没有,你趁早下手杀了我,不然我早晚还是要找你报仇!”
殷烈“嘿嘿嘿嘿”一阵冷笑,忽然间笑声一顿,冷声道:“好!看着这婆娘的脸上,我今儿就不杀你!你要继续寻我报仇不是,很好,我随时等着你就是!”
回过头来向着小桃红一阵打量。
小桃红忙又抱住他腿,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多谢小王爷!”
殷烈勉强忍住才没将她一脚踢开,只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别在这儿跟我发癫装傻,既然你已经有了其他男人,跟我也就恩断义绝!不过我也不能让你白跟了我一场,明儿我自会让人给你送些银子来,从此后再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小桃红大惊叫道:“小王爷!”
殷烈冷哼一声,伸手将她抱着他腿的双手扯开,一抖袖子,扬长而去。
小桃红浑身冰凉,望着殷烈的背影又叫了一声:“小王爷!”
忍不住伏地大哭出来。
林越强咬牙切齿地瞪着殷烈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方回过头来冷笑道:“小王爷有钱有势,你既舍不得他,他要杀我的时候,你就让他杀好了,你又冲出来干什么?这会儿就算后悔,也不济事了!”琇書網
小桃红愈发大哭,说道:“我也不会舍不得他,我也不会舍不得你!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全是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掩面哭进院儿里去了。
林越强在地上呆坐一会儿,回想这一次若不是小桃红冲出来,自己已被姓殷的奸贼一脚踹死。
何况这几日小桃红对他用尽温柔小心服侍,他也不能全无所动。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忍着胸脯伤痛爬起身进到院儿里,回身关好院门。
小桃红还伏在床上“呜呜”大哭,林越强打起精神,低声软气逗哄一会儿,小桃红方破泣为笑。
掀开林越强衣服看时,只见胸脯上两大块乌青,忙又找出药酒帮他推拿化淤。
(请看第73章《借伤重相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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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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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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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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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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