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戾细眸睐过四壁石脸,唇角牵起阴鸷的笑。
魔,为玄天不耻,是邪是恶。四海六道早已归顺玄天。
海蛇蠢动,自石脸的口鼻中探出蛇信,幽蓝的信子,谨慎试探。
“我雍跋不曾以正道自居。”
鳞铠劲装的男子,面廓凌厉,下颏扬得野心勃发。
“可惜了,不过区区西海……”
四海之尊为东海,八方水族必听令之。伏戾缺少的盟友,得令他如虎添翼。
“西海怎样,东海又能怎样?”
“敢问三界之内除了我雍跋,谁还知道魔皇该怎样破出封印。”
男人信言旦旦,伏戾蹙眉。
他已知晓解救魔皇出荒的法子,若将音耗泄给玄天,天界必要严加防范。
“我如何可信你?”
乌觉已失效用,雍跋之言无可对证,他说出的解封关键,是真是假?
知他疑心,雍跋笑得阴邪,“如我没有猜错,通天戒在你手上。”
听浪轩的细作屡次探查水宫秘牢,那时乌觉尚未石化,头脑还算清明,但也无法离开秘牢,只得将法戒交由细作带出。m.xiumb.com
法戒内藏有魔皇破出的确切预示。
携戒而逃的细作,终未能离开西海。她将戒指藏于乱石荒藻后,便为追兵逮住。
而后,通天戒流落拐巷。顺理又成章。
雍跋是放着线,耐心候等多时。
“乌觉已石化,谁能催启法戒?”
没有器主,法器唯尘封无用。
“你可知乌觉曾与海巫私通,二人的骨血尚存于世。”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雍跋脚边已融为海岩的乌觉,眉心微动,倏而又回复茫然石硬。
他已不太记得,曾有个粉嫩的婴孩在他怀中哭闹,湛蓝的眸眼盈泪,像盛着一汪小小的海。
连他自己也觉好笑,海怎会“小”呢?
海该是无垠辽邈。
“你别告诉我,这“骨血”也在秘牢?”
以雍跋手段,怎么轻易放过此人。伏戾细长的眼睐过来处,秘牢囚徒万千,谁会是那人。
“你有通天戒,我有乌觉骨血,不知这样的盟约可合魔君之意?”
秘牢深洞,并不宽敞,三人间暗流涌动,被囚禁的石人万象,狰狞可怖。有海蛇蠢蠢欲动,细长的身子里包藏巨大野心。
想吞象吗?
“我只想知道,为何你要对付玄天?”
伏戾笑得惑人,女子般秀妍的面庞,偏眸子阴鸷得紧,觑入人心地冷定。
“我要对付的不是玄天,我要八方水族皆听令于西海,将东海踏于脚底。”
一字一句,雍跋铿锵截铁。
以东为尊,古来无争。正便是玄天,邪便是魔域。
某些方面,伏戾与雍跋倒是志同。
“好。”
若魔皇破出荒境,三界易主,八方水域换个新君也是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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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宫破晓,湛蓝的波光投在碧蓝衣裙的女子身上。
在西海当值多年,习惯早起的碧落,趁着月沉,独坐小院。
梦,总是纷乱,哭喊嘶嚷,醒时残月当空,一枕冷汗。
手中把玩水玉珊瑚扇,碧落已不再追寻总是相同的乱梦。
梦,就是梦。
雍跋将还是婴孩的她带入潮生城。少年老成的雍跋,彼时寂寂无名,屈居潮生城外府邸。
唯有龙君器重的子女才得入住水宫。
索性,不被重视的龙子豢养大批暗卫,伺机蠢动。
而碧落不过诸多暗卫中的一员,少有的女儿身,异常地静。
只有梦时,才籍籍纷扰。
主公将水玉珊瑚扇递与碧落时曾说,此为她娘亲的遗物。
她的娘亲,海巫女。
扇面上题画的女人,眸子湛蓝清秀,正弄弦拨琴。海贝作骨的三十二股竖弦琴,声响潺潺淙淙,似流水般淌进人心,漫溢在画扇人的笔下。
笔下,拨琴的手只得两指。
不明何以,碧落有完备的五指。她不敢追问,也未曾怀疑。
主公所言皆是令,此乃暗卫入骨的信誓。
他令她认扇画的海巫作娘亲,那便是娘亲。
何况,她们拥有同样湛蓝的眸。
不过,海族本多蓝眸。
“姑姑,主公宣你。”
蓦地,身后响起婢子小萃之声。小萃是主公令仆,这样稚嫩无害的童颜,每每吐出杀无赦之酷令。
小萃惯了,暗卫也不觉违和。
急急收起珊瑚扇,那是碧落不可照人的秘事。
她,是海巫之后,四海痛恨的海巫,视为魔物。
“我知道了。”
起身,碧落随小萃出院。
迤逦的廊,错落的殿。水宫的瑰丽,叹为观止。直至宫人渐少,碧落不虞有他地随着小萃。
前方是黝黑的甬道。
主公在秘牢里宣见她,看来是有要事。
森黑的水牢,银白的龙困囿石壁。碧落潜入水宫,蒙蔽雍钺,暗里通风报信。
纵雍钺待她再好,她也不曾动摇忠心。
蓝裙曳过水牢积水,银龙委顿,蜷在水牢内,身上残鳞剥落,血痂斑斑。
他们对雍钺用过大刑,龙族最痛莫过于拔鳞。
莫名,心头一颤,碧落失脚踏入水坑。
“姑姑当心。”
冷定依旧,碧落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秘牢深处有石狱,那是地狱般可怖的槛阱,纵身为暗卫,观之也不免瞳仁一紧。
狰狞的石面浮于岩壁,并非巧匠雕成,是真真的人,被海岩吞噬,腐化,欲逃无路。
当心神皆化为石,也就无所谓逃。
石壁下,雍跋负手背身。
听闻来人,他旋身回视。身侧另立着两人,不似海族。一个老者花白的发,瘦骨嶙峋,执着九个婴孩头骨的杖;另一个男人,眉眼细致如画,却阴鸷得紧。
屈身,行礼。
“碧落见过主公。”
“你过来。”
愕然,雍跋素来不喜暗卫亲近。为何要唤她过去?
四壁狰狞面孔,灵力结起的星芒照得天地幽森。主公眸中有莫名的蠢动,像嘶着信子的海蛇。
“主公唤你过去!”
小萃厉言催促,她是传言的童颜海姥。
不管年岁如何长,都是一副少女初成的模样,然却心思狠毒,常伏在渔人船侧,惑人下海。
渔人一旦下海,就被食得尸骨无存,永不超生。
海姥将渔人灵体炼化为己用,俾得以童颜不老。
论起来,也是天赋的噬魂法。
“是!”
惶惑抬首,正撞见伏戾打量的目光。
不期,才近前半步,雍跋骤然袖出短匕,一刀割破碧落手臂。
血色绛黑,散着些微海腥味。果然是海巫之后。
碧落吃痛地捂住手臂,单膝跪地。
“不知属下所犯何错?”
雍跋不答,匕上沾染的血滴落铜戒。戒上,有繁复的纹,缭乱迷眼,如同纷乱的命数。
拥有预示才能的人,便能从瘴雾弥漫的命数内勘出天机。
擅改命格,违拗天意的人往往不得善终,乌觉便是一例。
他救了本该命丧战祸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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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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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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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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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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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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