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九条尾巴,便唤你九溱…”
榻上的灵狐心念大动。迷糊间慌乱伸手,意图牵挽耳旁渐冉飘逝之声。睁眼时,独髻蓬发的女子赫然入目。白罗单袗的顾三正靠坐塌前,俗爪一只把玩自家绒密狐尾。
九溱深觉可厌。狐族最是惜尾。凡间贵胄大多猎取狐皮作裘,尤喜狐尾绕脖,故此灵狐一族离绝城镇,极不齿犬类依附凡人为生。
思及此,不禁怒从心起。一口衔住顾三手腕,露出凶狠之相。
“啊……少俊不是说你不吃人吗?”顾三骇然,想挣脱狐口何其容易。尖利的兽牙显是扎破皮肉些许,腕上传来阵阵刺痛。
“我是不吃人,但没说我不杀人!”狭长上扬的狐眼里,狠意骤现。齿下稍一用力,顾三腕上便淌下血来。看着染血的天清钏泛起赤色幽泽,九溱一念怔然,松了齿。
“小狐狸…吃人了…”呼救大嚷,顾三捂着流血的手腕,闪到石榻另一侧。
白衣胜雪,少俊被二人的喧闹扰断神定。抬眼,九溱狐体骤大,若非石洞本就狭小,显是要化出硕形妖身来。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狐狸!”怒气盛眼,金狐傲然俯瞰藏于少俊身后的凡人。
冷眸扫过金狐,察知其目中尤有魔翳,想是于诡林暗石内中了魔障。身上伤虽痊可,心内之魔性待要缓缓熄灭。举手拂袖,妖体渐至缩回灵觉可爱的狐身。
顾三探头来看时,依旧是凶横咧牙的小狐一只,九条狐尾骄矜地扬在身后。
“你心有魔障,先暂且封了术法,以免伤人。”转眼再看顾三手腕之伤,并无大碍遂未多言。如若九溱有意伤她,哪还能留下手来。
“那你明明是条小狐狸,为何不许人唤?”见硕狐失了术法,顾三不免嘟囔怨诘。
“九溱年岁并不轻。”少俊再次阖目,暗忖待金狐修养数日便可出荒境。所谓百年松动的法隙,梵原下的荒境缺口,虽都不假,然要出境也未必需等上百年。
“那…你多少岁了?”赤金傲尾的九溱,跳上石榻捡了个避阳的阴凉处,颇不屑回答顾三之问。
“我且问你,你多少岁?”慢启狐口,美眸里碎金奕奕。
“十九…啊,不二十,对二十。”虚报一岁,不能被小狐狸压倒去。
“似你这般大时,我已筑基燃鼎了…”狐鼻里发出冷讽一哼,九溱蜷尾而卧。
“什么筑基,什么鬼,到底多大来着?”望着一卧一定的二人,顾三大感疑惑,又不好缠问,也再不敢与小狐顽闹,遂百无聊赖地坐于石杌上,此杌凳便是九溱前日端来用于看守少俊的。
“九溱修行数劫,已升法界,是为等同正神之上妖。”沉声如砥,少俊的声音响在石洞里莫名安稳人心。
“劫是岁吗?”数劫就是数岁咯?顾三一壁撕裂罗衣包扎手腕,一壁又将眼睃向小狐。暗想左右不过是几岁罢了,成天拽尾向天地显摆。xǐυmь.℃òm
“若以万年纪为一岁,大约也有个三四千岁吧…”
听罢,顾三下颌已至前胸,半晌合不上来。未有听错,万年纪一岁。那自己在其眼里无非初生的蝼蚁,眨眼便死?
“原来是只老狐狸……”虽是喃喃自语,一字字清晰落在狐耳,甚是可厌。
“若说老,玄天之下无人老得过他。”狐眼瞥过少俊,掀身九条赤金绒密的狐尾迭次铺落。姿态娴雅,迥非凡兽。
“敢问大神贵庚?”扑坐于少俊榻前。暖阳下,白衣恍若烟云。沙尘在斜洒的光束内浮动,半粒难近其身。所谓了无纤尘,便是如此。
“人虽不能永寿,但灵体轮回,虔心向道者会有好的果报。”
“我知道,能当有钱人!”身有铜臭,自然想到最好的果报便是富贵荣华。繁华如泥途,陷足而不晓。富贵高位者难免造业成报,或堕地狱,或彼世尝尽业报。生生世世浮沉轮回苦海,凡愚而不知回头。
“你食了诸多血菩提,虽不能永寿,也暂脱轮回。”少俊的脸寒辉似幻,凡人畜兽未经舍念修灵,自然无法领悟道义深妙。上古神尊所造的器世间共分三界:凡界、灵界、法界。三界之内,有情众生依业报寿岁轮回不止。唯有法界之高阶位神、魔、妖得以永寿。
“如此,我便与老狐狸一般可以活过几千万岁了么?”顾三不通修灵阶位,错以为脱了轮回便寿命无限,暗自窃喜。菩提果如此神物,颇思卖于那些皇帝贵胄,岂不发达。
“灵界弱灵,寿只千岁。”原是顾三毫无根基,算来也只是个弱灵,何能与法界上妖等寿。即便如此,顾三仍旧喜形于色。
“糟蹋了我这么多果子,还有脸笑!”十万年一果的菩提藤,顷刻被顾三食尽大半,说其糟蹋言实有据。九溱觉着深为痛心可恨。
其实顾三不知,菩提果只于凡界修灵真人有用,能助脱灵升界。若于灵界、法界之族也不过强身养气,殊无大用。似九溱这等上妖阶位食也无宜。故此结了一壁也未摘食半个,倒便宜了懵头撞来的某三。
一径想着发达在即,顾三便沉不住气。连声追问怎样能逃离荒境。想起外间黄沙漠漠,烈日炎炎又心有凄然。
“你便好好留在荒境修灵,待你也入了法界再走不迟。”小狐狸懒卧石榻,话语里尽是讽味。
“修个鬼的灵啊,你活了这么久不腻啊?”
狐眼轻抬,活久了自然是有些腻味的。
“我跟你说,等咱出去。这些菩提果卖了钱,你我五五分成。届时时给你讨几个狐狸娘子,夜夜笙歌…”顾三兀自说的眉飞色舞,善变的狐眸里却森寒有怒。
“你六我四如何?”估量对半分利怕是不能,遂低声试问。
“想都别想!”金狐一跃而起,四爪按身扑向顾三。眼前这凡人实甚可厌,竟要帮自己讨什么狐狸娘子。
“三七,三七也成…”捂鼻屏息,生怕来狐吸取自家魂灵。九溱的脸堪比变天,阴晴难定。但为其果也只得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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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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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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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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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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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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