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还能求谁。
顾三胡乱穿上湖色水杉,乱发束在脑后夺门而出,正与唤芳撞个满怀,铜盆里热水浇了遍身。
“你家殿下在哪?”二娘生死就在三个时辰之后,自己怎能任性妄为。
“良娣,今日按礼是要先拜见太子妃的。”不及听完,顾三已仓皇夺路而去。唤芳大感不妙,喊来近身侍从纷纷追出伊秀殿。
诺大的东宫,顾三只记得书帷与棋院,索性往书帷奔来。晓露深重沾湿衣裙鞋袜,路过暖榭,青樱依旧,重帷掀飞。及至书帷,远见着卫民侍立檐下,顾三整颗心落下半分。琇書蛧
“你家殿下可在里面?”说着正欲推门径入,却被卫民拦下。
“良娣且慢。”卫民面有难色。
“我有急事,你赶快通报…”顾三扶着膝头,气喘咻咻,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看向书帷轩窗。宫规繁冗,还是遵循一二。
“哪来的贱妾,不知太子妃与殿下正在歇息吗?乱扰乱吵一点规矩也不懂!”闻声顾三始见一个雍容妇人从左边耳房闪身出现,正是太子妃乳母刘氏。
“他们…”顾三望着书帷,心料内里芙蓉帐暖,自己确实扰人春梦,不由勾起一丝苦笑。
“大胆!才封良娣就如此莽撞无礼,藐视殿下与正妃!”言毕竟一巴掌呼来。霎时,顾三耳鸣头眩,不辨东西。
“我怎么藐视他们了?”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顾三心头怒起,甩手回掴那老婢一掌。可惜一天一夜未进水米,手疲气软被刘氏扯住手腕没打下去。
刘氏仗着自己乃是太子妃乳娘,自居半主,向来不将阖宫奴仆放在目中。岂知顾三最是无理可论之人,赫连祯且未用什么宫规拘管过她,是以未历过王宫的尊卑森然。卫民眼见一场无可避免之纠纷即要燃起,慌忙站至二人之间期图劝解几分。
不想刘氏一来为替太子妃收拾这个妾室,二来也为树威。目下才一个良娣若不收拾妥帖,尔后三宫众妃更是恃宠而骄乃至晋越正宫,思及此也未打算放过顾三。
书帷卧榻上,赫连祯被外间吵嚷之声闹醒。睁眼时尚觉头脑有些昏沉,蓦地又见身旁佯睡的太子妃,深悔昨夜大醉,不知于太子妃前可曾说漏什么。院内隐约传来顾三喧嚷之声,又闻卫民按嗓忍声不住劝说什么。披衣推门时,一盏花盆猝然砸碎在脚边。
“放肆!”赫连祯看着顾三散发湿衣立在院内,刘氏被拉扯得釵乱髻堕,衣裳还被撕出几个口子。
“赫连祯,你醒了…”顾三望着那人一脸醉容,目中尤带怒气,知他定然还在气恼。忽而太子身后探出位花容月貌的端丽女子,虽未梳妆仍是迥异寻常姿色。
“殿下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女子缓步上前,立于阶上,伸手搀着赫连祯还不忘偎其胸怀。那刘氏见太子妃醒来,趁人不备一脚踢来,将顾三踹跪在石卵地上,磕得良久无法起身。
“见了殿下与太子妃还不跪下!”刘氏声色俱厉,摆出教养嬷嬷的貌态。
“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顾三眼里噙着泪,跪坐于地低首拜伏。院外唤芳等人早已候着,只不敢近前。
“你来这做什么?”赫连祯心有不忍,遂将语气放软。
“我娘…的事…”顾三自然知道平民之卑微,却从未想过他日将如此哀求于人,何况这人是赫连祯。
“你不是不愿意吗?”赫连祯声音有些嘶哑,俯身单手掐住顾三的下巴迫使其抬起脸来。
“我…我愿意…你可否救救她!”顾三抬眼望着赫连祯,眸中酸涩难忍,泪珠滑过脸庞。一瞬,指尖传来的温凉令赫连祯有些失神,脑中匆匆略过莲泽扁舟,赌闱喧喝,曲水荷盏,还有玉洁手臂上的朱砂一粒,一幕幕如梦似昔。赫连祯遽尔收手,若有所思。
“既如此,良娣便每日于太子妃宫中修习宫规,什么时候学会了再回伊秀殿。”赫连祯说罢与太子妃相携而离。
“哼!我还以为何等倾城之貌,荣宠绝冠呢!”刘氏啐了一口旋身跟去。
满院萧索,顾三起身揉着渗出血迹的膝头。唤芳急急奔来将夹绒披风裹在自家主子身上。顾三心里哪里还能感到天冷风寒,只觉周身如堕冰窖。
“良娣切莫丧气,殿下心里还是有你的。”唤芳不知发生何事,只道顾三早间后悔昨夜将殿下逐出,却在书帷里撞见殿下与太子妃情蜜之状定是心头落寞。
“唤芳,你能出宫吗?你帮我办件事!”顾三抓着唤芳的手低声哀求道。
钧天监今日开堂审案,审的正是醉春坊之妖乱。昨日众妖皆已伏法,却不知这掌坊东家顾二娘如何判罚。据闻她的养子顾三亦是个妖物。堂下围观者甚多,乡农坊官,连着长巷邻里均来听审。
二娘自入了监来就受了风寒,因循未医兼之惊吓忧虑,已见心脉郁结,肺气壅塞之症。狱头提监时二娘好一阵猛咳才缓过神来。这狱头原是被东宫打点过的,在去堂审的路上瞧着左右无人就低声嘱咐二娘,今日只得万事供认,咬死一概不知众人乃妖物所化即可。所谓不知者不罪,目下众妖已焚,即无对证必定从轻发落。
听闻众妖已被处以火刑,二娘几欲昏跌在地。狱头又唤来个站堂的小吏才将人架至堂下。高堂之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地,二娘哭跪难言。审案的郑大夫若不是接到过宫中密函,交代过戒刑从轻,早已杖棍伺候。
唤芳拨开堂外围观的众人,跻身于前。早时被顾三央求着来听审,只因其被管束得紧不便出宫,又十万分担心二娘安危才求告唤芳。堂下果然跪着个眉目柔和的妇人,看年纪像是良娣母亲,只是憔悴得紧,又啼哭咳喘不止似有病症。
“堂下所跪之人可知罪?”审案的郑大夫瘦骨穷骸,嗓音倒是透亮。
“奴家坊中都是好人家买来的儿女,那养子也是亲手在城隍庙外抱养来的,如今成了妖孽俱被烧死,真是冤枉啊…”二娘说来不住咳嗽起来。堂上之人一听脸色骤变,上面可是交代了不便用刑,这妇人死不认罪如何结案。
“愚昧妇人养妖而不知,惑乱人世,该当同罪!”郑老头想将妇人吓唬一番,逼她认罪了事。外间与二娘熟识的街坊也自狐疑,醉春坊众人都是打小看大的,也觉其间有些冤屈亦未可知。
郑老头见堂外观审者啧有烦言,但畏人言,便传来一名证人。此人乃是在醉春坊帮过杂,因躱懒懈怠被顾三辞工打发出坊的,没想又去了别家做些杂事,时常与胖阑勾儿顽在一块。
“本官问你醉春坊可有妖孽?”老头见二娘左右是喊冤的便拉出证人。
“说是有的,好大一只蜘蛛妖,险些吃了太尉老爷。”
“你从何听说…你…分明是怨恨三郎将你打发出坊…”二娘急火攻心肺气紊乱,话未尽时已咳喘不止,也不知是咳岔了气还是怎的就昏死在地,饶是泼水掐人中也不醒。审官见人已不行,只得收监择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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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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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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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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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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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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