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师。”皇帝神情恻然,既是妖孽祟人,该请国师却妖。
广晨殿上,顾三的膝头已经有些酸麻,好容易盼到国师应召登殿,不是他人正是前些日子旌宏观所见的独臂老道。紫宸君人今日一身紫锦道袍华贵飞扬,面皮虽是紫黑好在精气矍铄,花发增辉。
道人躬身叩拜皇帝,叙礼见过殿上的东宫及上大夫,眼风扫过跪着的顾三径自立于殿阶下另一首。顾三心内不平,为何满殿众人,偏自己要一直跪着。
“今日有劳国师出观,还请为长宁却妖除魔。”这话说的辞恳情切,全然没有皇帝威势,俨然慈父神貌。Χiυmъ.cοΜ
老道闻言将拂尘一甩向长宁走来,口中一句“得罪公主”乃咿咿呀呀念起咒来,遂又将拂尘往长宁身上扫了两回。长宁忍不住举袂掩口轻咳几声,想来老道拂尘上积灰太重。半晌道人始才住咒,回身面圣禀道:“公主实被妖物所祟。”
“是什么妖?”老皇帝目中骇然,声尾透着丝不易觉察的颤。
“尚不得知,以臣愚见此妖还在宫内。”道人无手的那只袖子空空荡荡,说着话时眼睃过殿下众人,就连赫连祯眼里都露出惶惑。
“可有制妖之法?”皇帝惊怖,若是刺客,凭着随时隐侍在旁的暗卫定能制伏,换作来无踪影的妖物怕是再多暗卫也奈何不了。
“自然是有!”紫宸君人扬起拂尘,从袖内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古钵,钵体是青黑的瓷釉,周匝几路裂纹怕是随时有碎裂的兆象。但见紫袍老道将古钵中倒了些许茶汤,阖目念咒片刻,绕殿以指弹水,东西南北乾坤离坎八个方位都撒了茶水后,倏而掉头喧道:“此妖就在殿中。”
皇帝从龙椅上惊起,殿阶下不知哪里冒出四个铁面夜行服的暗卫,团团围住惊惶不定的皇帝。常侍太监的怒视下秉扇宫娥只得将马上脱口的惊呼生生忍回。顾三亦抬起疑惑的脸望向赫连祯,只见其眉结深锁似有所思。
“快保护父皇返回长生殿!”太子的及时出语提点,当下以护卫皇帝为重。一干宦侍与暗卫护着皇帝匆匆起驾。长生殿乃皇帝寝居之宫,殿外常有僧群为皇帝彻夜诵经以防梦魔入眠。
“慢着!”紫宸老道喝止遁离的众人,缓步走向顾三。顾三其时仍跪于阶下,看着那独臂老道目光阴狠地望向自己,心内有些窘惧。
“你是什么妖物,竟敢作乱宫闱?”老道扬过拂尘指向顾三。顾三不知其所指就是自己,侧头往身后看去并未有什么妖物。
“不必左右瞻顾,说的正是你!”
“我?”顾三啼笑皆非实不能解这又是哪出。满殿中人退避三舍矍然失容,像是见到什么十恶不赦之孽障。
“国师是否相错了,此人乃前些时日斩除妖蟒的勇士。”赫连祯袖里,手握成拳指节骨响。今日是他棋错一着,鬼使神差依着顾三来向长宁讯问。就是让她吃点苦头打招不出苏俊的下落,使点保释钱银出监又有何难。现在父皇前被人指为妖孽,皇帝向来忌讳鬼怪妖孽之流,常年供奉僧道一则是为社稷太平,二来也为杜绝鬼祟妖缠之事。
紫宸君人冷笑一声并未分辨,囫囵整钵茶汤劈头洒向顾三。顾三避让不及被浇得满脸满身,登时心头怒起,跳起身来要和那道人争辩,却渐渐觉得广晨殿愈来愈大,连着赫连祯都变得越来越高,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一身衣裳俱变作雪白绒毛,扯起来还有些疼痛,莫不是长在身上。
“你个妖道人,怎么将我变成这个模样!”
众人看到顾三化作一只肥硕的雪白兔子,脚边还滚出半棵胭脂色萝卜。
“小妖勿要吵嚷,如今你作祟宫闱,唯有消你妖元方能让公主清醒。”老道面上骤起笑意让人不寒而栗,转身复禀皇帝:“如今妖孽已收,待我择日将其焚灭,公主之病自然痊可。”
感情这道人是要将自己烤了下酒,这事顾三当然不能答应,蹦跶着跳向皇帝,黑衣暗卫早将佩剑指向来人,不,应是来兔。
“我是被冤枉的,是这个妖道施了妖法…”
“孽障勿要狡辩,既已显出真身,普天下能说话的狐兔獐狍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顾三使劲摇着头,两只长耳毛茸茸在脑袋上晃来荡去,想辩驳时已被道人提起双耳,空留四脚踢腾,前爪上还套着个手钏,不,应是爪钏。
赫连祯望着紫宸君人提着顾三耳朵扬长而去,一路上顾三兀自骂那道人,直到骂声渐小,才惊觉广晨殿上已空无人影,唯有铜鹤衔着烛火如豆,忽明忽暗让人烦懑心乱。
是夜,紫宸君人领着金吾卫闯入醉春坊,喝酒作乐的客官四散惊遁。道人将醉春坊上下众人聚在一处,施以符水。一时众人都化作狐兔獐狍等走兽嚎叫不止。二娘唬得半死哭坐在地。老道脸色倨傲宣道:“醉春坊妖孽祟人已久,今日本道替天除恶!”
“道长冤枉,一定是有隐情。我在醉春坊这么多年,这许多人都是看着长大的,何来妖孽之说,一定是中了咒法…”二娘泣不能言,泪下连珠。
“你这愚昧妇人,宦养众妖,该当同罪!”二娘不及分辨已被金吾卫架起解往钧天监。一路上长巷各楼各院都开门来看,指指骂骂将些破菜叶烂鸡蛋来砸,都道这醉春坊独领长巷风头经年不衰,原来也是一伙妖孽在内祟人作怪。
街角转过一个眉眼妖冶的男子,长袍浪荡领襟不羁,正是那日旌宏观外截住二娘赐符消灾的道人,脚边跟着一条黄毛坡脚狗,细看来圆耳尖嘴倒像条黄鼬。
“如此你心头之恨了却否?”男子低头瞅着脚边黄鼬。
“哼!我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就是吃了这几个凡人只得涨一成功力回去。若能抓住那人生吞了他,怕是即刻修成妖元得不老永生之法门。”黄鼬眼里杀意陡起。路人看着这小黄犬龇牙亮齿,一脸凶相都避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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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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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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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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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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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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