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仔细打量莫颜一遍,约莫整年不见的光景,怎奈脸皮也黄了些,身子也消瘦不少,衣物首饰皆是下品,只穿得一件水绿色的绨棉袄裙,头上也只戴了朵皱巴巴的绒花并胡乱簪了枝银钗,浑身上下哪里能找寻出当年醉春坊花魁娘子的倩影。
“莫颜怎么回来了?”顾三嘴上虽问,心里却已明了几分,自古男子多薄幸,莫颜定是与那况巡台不合出离了。果然莫颜用丝帕一角拭起眼泪哽咽道:“奴被巡台大人的正妻撵了出来,那杨氏跋扈惯了连巡台大人在家中都礼让三分,往昔杨氏无子便允了大人纳妾,打从奴家进了门又百般刁难。”
“可你怎么也是花轿肩舆抬进门的啊,怎么能说撵就撵!”宝蓝拉着莫颜的手忿忿难消。
“奴自侍奉杨氏无任何僭越,叵耐杨氏面善心妒,在国师的旌宏观里求得了嫡子,巡台爱如掌珠便将我抛却在后。”说罢莫颜几欲凝噎难语。
“那妒妇能生,你便不能生啊?”顾三见莫颜着实有些可怜,让勾儿打盆暖水与其擦面。
“哎,说来也是自家肚子不争气,巡台虽宠爱奴却久久未见喜脉…”莫颜低叹着,言语间还颇为那巡台开解。
“说不定是他的问题呀,你虽是教坊伶人却也是青白之身嫁与他,且那人娶你时候家中已有几个妾室均无子女,怎的这妒妇既不得宠又能生养出来?怕是那巡台戴了绿头巾还不知哩。”众姐妹推搡着芳琴觉得这话此时说来更填莫颜的堵。
“好啦,你们俱都不会慰藉人,颜丫头还在伤怀呢,怎么倒还调笑起来。”二娘听完许多已知那况巡台家中惧内得紧,莫颜既失宠自然任主母杨氏甩摆,这撵出来尚是好的,若是转卖私配他人岂不绝了莫颜生路,想罢遣散了众人,将芜香院的一户厢房劈出好让莫颜安置下来。
莫颜在房中仍旧暗自摸眼掉泪,只道自己命如何这般苦,好容易熬到有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却偏遇着恶东风吹散薄欢情,走投无路乃又投身风尘。
顾三随便用了点饭便同二娘来探望莫颜,二娘将自己的一件香橙色撒花马面裙和一条赤红对襟羽缎斗篷从衣橱里找出来,检看着并无虫蛀眼遂曡齐整了亲自送来与莫颜。莫颜见了衣物便泣不成声,顾三忙开解道:“这醉春坊你想怎么住都行,不必忧心。”
二娘趁着没有闲杂人在旁就细细问起莫颜。原本之前巡台给的三千两赎身黄金,自己乃留下一千两,其余二千两均给了莫颜带去傍身,如今何以弄得破落不堪。这二千两黄金在身就算没有姓况的,莫颜买个小宅度日也是一生无虞。说到底莫颜真心笃爱那巡台,嫁去半年间因姓况的要讨好朝里掌权的卿大夫正愁差钱,莫颜便主动拿出一千两为其解忧,正是当时恩盟仍在耳怎奈如今独伤魂。除了这个大笔的用项,莫颜为能立于况族,各项打点赏赐亦花费不少,兼之那杨氏撵莫颜出来时明说了不让夹带一分一毫出来,南擀府离王城尚有半月水程,少不得变卖首饰与身上的御寒冬衣才得换了些裹足盘缠得以再见二娘。
“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从来知你最是伶俐怎么认识那况巡台后就如此糊涂…”二娘忍不住哀叹,莫颜也垂泪不绝。
“哎,娘,你也别只说莫颜,我看倒是那姓况的狼心狗肺寡心薄情,回来倒好,咱们醉春坊不正缺人嘛!”顾三翘着二郎腿靠在美人枕上。
“奴如今容颜衰败,再兼心伤貌哀,如何还能回到往昔…”莫颜抬红肿的双眼面露彷徨。
“魁首是回不去,不过莫颜你可是二娘亲手调教的舞姬,且青出于蓝,醉春坊现在的姐妹舞技乐理均不如你,何不留下来做个教导姑姑?”顾三想来不日就要排几个新舞,这两年二娘身体不如从前也无心歌舞,自己于这些一窍不通,有莫颜在旁扶持自然很好。二娘也觉着这个提议不错,一来莫颜确实得自己亲传,二者莫颜乃当时花魁心高气傲,虽遭遇不淑也难以屈居其他姐妹之下。莫颜感念顾三与二娘的接纳之情,欲要伏拜榭之,二娘急忙伸手挽住。
这天傍晚,顾三安排阑胖子准备桌席几张,于落棋斋摆的满满当当,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聚首一堂为莫颜的归来洗尘接风。莫颜换过了二娘给你的衣饰,将粉薄薄匀了脸面眼虽红着到底精神几分,腼腼腆腆就往落棋斋走来。一推门但见满屋子旧时姐妹,心里不免有些捱不住,欲要落泪时那韵卿连推带拉就将莫颜往主桌上二娘左手侧按坐下来。
“姐妹们,你们看咱们醉春坊的花魁娘子又回来了!”韵卿平素与莫颜最是相好,见莫颜精神了几分也开怀起来。众人笑笑闹闹都说莫颜来了,韵卿的花魁便坐不稳妥了,韵卿自不生气乃说:“我要这花魁做甚,做个常绿陪衬才是功德…”
“我看再绿,绿不过那姓况的头巾!”姐妹们哄笑,芳琴的瓜子皮已经吐了一地,二娘又将眼儿来瞪才收住声。
“莫颜这回来可是喜事,你们也知道醉春坊在休整,我今儿已经定了各般新鲜色的胭脂,赶明莫颜再给大家编排几个新鲜舞来,定要压下解语阁一头才是!”顾三举杯告知大伙莫颜此番专司编舞配曲,姐妹们亦知这莫颜精于曲乐,攻于舞技当真都振奋起来,挨个儿的敬了酒唤莫颜姑姑。二娘瞧着大家一般齐心,莫颜也略敞了心扉自然欢喜起来,又听得莫颜疑虑,不知要编排何种舞。顾三向来脸皮比城墙厚的,立到凳子上便学起解语阁幽娘的舞姿扭将起来。众姐妹乃将帕子花生瓜子壳扔了顾三满身,拍掌齐呼跳得大好着实该赏,可二娘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灵蛇舞,倒像条冻僵的蚯蚓找泥穴哩。m.χIùmЬ.C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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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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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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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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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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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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