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忖无违天道何以天祖惩戒其国,遂领着文武百官护卫千骑,浩浩荡荡向兴卫王城的皇家宗庙祓禊问天。
一路上黑风夹裹着飞雪吹得龙辇寸步难行,马蹄子总在雪地里打滑。入宗庙的官道旁枯木横野,瘦鸦跻着单足凄厉啼叫。跟随辇驾的常侍太监唤来八个力壮侍卫,又是人推又是马拉,终才在定昏时将老皇帝拉上山巅。
是夜,祠庙中来了个独臂紫袍的道人,号曰紫宸君人向皇帝施礼禀说。此番雪封并非彼国失道。天数难违,普天匝地皆患冻灾,乃人力所不能匡。
老皇帝将信将疑,敕命边陲城镇的几个节度使探查别国。
隔日,献毕太牢牺牲,焚烧祝文后,节度信使快马来报。诚如道人所言,周边各国亦是雪雨无休民不聊生。自此皇帝将道人奉为国师,以礼厚待并询以国策。
朔风猛然将王殿宫门吹开,王殿上雪片狂飞不止。常侍立即为老皇帝披上金丝滚边的貂氅羽裘,又命小宦重闭殿门。
半晌,殿内风雪始住,夹裹而至的名梅绿绮落了满阶。
推窗极目,饶是寒雪不摧的梅枝也都萧索凋败,想是难耐常年冰冻。风起,残梅几朵随之而去。越过王宫白雪皑皑的城头垛墙;飘过清歌檀板的花格窗楞;浮过水袖长抛的重楼暖阁,悠璇落于暮雪铺街的十里长巷。
卖肉的屠户手起刀落,冻成冷硬的羊腿应声宰作两截。
零星摊贩前急匆匆跑过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稚童,穿着补丁夹袄,棉鞋还破了个窟窿,冻得通红的脚趾就这么露着,在又湿又滑的雪地上追逐一条狗儿。ωωω.χΙυΜЬ.Cǒm
“丑蛋,别跑”。
丑蛋是稚童家刚出生几月的小狗,调皮贪耍开门便窜上街去。稚童娘亲曾说,现在抓别人家狗烹食的坏人很多,交代童子小心看着丑蛋。
童子一来惧怕娘亲责备自己丢了狗,再则也喜爱这只黑白间杂的狗,索性逐出门来。一不留神滑倒在地,待爬起来时却见横肉满脸的恶人提着丑蛋后腿。那恶人见狗儿踢腾不止,污黑脸皮上咧出一口黄牙。
“好条狗仔,今夜又有得下酒了。”
“你别吃丑蛋...”稚童怯生生爬起身来。眼里蓄满泪水,说罢便扯着恶人的管裤嘤嘤哭来。
“滚开,再哭老子连你一起宰了下酒!”
恶人从破烂腌臜的棉袄里摸出一柄匕首,白亮晃眼的刀身可见几个缺损的个刃口。话音未落,一刀便捅在踢腾的狗仔脖颈。霎时,腥热的狗血流了满地。
闻得几声狗嗷,稚童家的狗蛋便不再踢腾了。小孩家登时就唬得哇哇大哭。恶人狞笑不绝,提着狗扬长离去。
贩糖的老叟衣衫褴褛双手插袖,坐在两扇异常红艳的高门台阶上。颤着满是泥垢的手,揭开身前竹篮的盖布。盖布素洁,与老叟脏旧的衣衫甚不相称。
老叟战巍巍地往篮里掏出粒如雪般白净的糖丸,又哆嗦着将糖丸递到稚童嘴边。小孩家吃到糖便渐收了哭声,只是依旧抽泣。
“那恶人惯爱吃你这般的小子,你没见着他那刀上的口子全是宰人腿骨头磕出来的!以后见着他便要远着些...”说完,老叟兀自坐回台阶去。
小童咽下糖,仍望着竹篮不肯离去。
“没有了,快回家去...”老叟挥手撵他。
“五哥儿,五哥儿…”远处传来嘶哑的呼声,听来很是凄惶。
暮色昏沉,映着老叟身后的朱红高门恍若涂血。
陡然,朱门吱呀敞开一缝。腰肢软款的女子举步迈出,身上裹着白狐镶边的斗篷。美目细长幽深,嫣红的唇边漾出一丝魅笑。
“好香的味道。”女子声音轻软,说完禁不住又阖目深嗅。
“自家院里用炭火熏长成的甜菜,这糖丸香甜着呢。”贩糖的老叟连忙支起身,将竹篮端前去。
“哎呀,最近牙疼得很,不能吃糖呢...”美人侧目觑着地上那摊血污,将丝帕掩口。
“我是个软心肠的,最见不得人哭喊,小官人可是饿了?”说完又瞥见一旁犯怵的童子。这皮薄柔嫩的甚是合口。念及此,掩在丝帕后的细舌便添上唇来。
童子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姐姐。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般。那画是娘亲用米糊糊黏在墙上的祈春图。画里是一个青衣蹁跹的仙女,周边百鸟跟随万花逐开。
小童子望着眼前的神仙姐姐胆怯地点了点头。
“我家好吃的甚多,你可随我来。”美人长甲血红,欠身将童子牵在手里,准备进去朱门。
蓦地,身后娘亲又唤。回身时一个面色蜡黄,头上裹着块晦气色头巾的女人已赶至跟前。
一把将童子从美人手中拽回,女人俯下身来又哭又骂。
“你也不知外间拐卖烹食小孩的恶人最多,娘亲急得嗓子都喊哑了。”说罢又拍那孩子屁股几下,全作惩戒。孩子家被打了自然哭闹起来,摸眼间只能随着娘亲边哭边走。
美人娇声一叹,旋身往朱门踱去。身后一个绿头巾身量短壮的小奴忙接应着为其开门。
“哎,可惜了这样的干净的鲜食...”
天色暗将下来。贩糖老叟正待离开,听闻女子叹惋遂举目来看。恍然瞥见美人吐舌舔着嘴角。这舌异常于人,分明上面有个岔口且细且长。
老叟心下一惊,失手掉了竹篮。雪白的糖丸滚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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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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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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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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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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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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