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
冷冰冰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如泠泠碎玉落在耳畔,冰得许落浑身一机灵,猛地睁开眼睛。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天上没有星,周围黑漆漆的。
刀剑相击的铿然之声,伴随着几声闷哼,有什么东西接连沉重倒在地上。
许落看不清说话的人在何处,侧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依稀能分辨出不远处几道黑影幢幢,隐隐有微末寒芒闪过。
许落紧张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她今夜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一个人骑马赶夜路,因心里着急,山路又崎岖,马匹一脚踏空,她跌下马,滚落山坡,晕了过去。
结果这会儿才醒来,竟是撞上有人杀人灭口。
许落手心里都攥出汗水。
那些人似乎杀完了人,终于离开。
很快他们便上了山坡,有马嘶之声传来,显然是准备撤了。
许落暗暗呼出一口长气,悄悄爬起来,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蹑手蹑脚走去。
偏偏在这时,天边乌云被风吹得散开些许,半边月亮探出头来。
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家伙,都翻身上马了,还回头朝着杀人现场扫了一眼,突然出声:“公子,那边好像有个人!”
许落自然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方才她借着月光分辨了一下路径,小心翼翼想要从另一边山坡爬上去。
从她的角度,此刻已望不见山坡上的那些人,只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她拽着树枝吭哧吭哧往上爬了没多会儿,树枝竟然断了!
许落咕噜噜又滚到坡地,灰头土脸地坐起来时。
身后似有衣袂翻飞声,倏忽而至,下一刻,一柄寒光闪闪的剑,架在了许落脖颈。
许落手里还拽着半截断掉的树枝,她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将这把剑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刹那间,她心念急转。
她撞见这帮家伙杀人,很可能会被灭口。
唯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许落保持着眼神发直的空洞,探手往前摸索,镇定抓住了凌厉指向她咽喉的长剑。
锐利的剑刃划破手掌,她痛得飞快缩回手,随即眼泪啪嗒掉落。
“就因为我又聋又瞎,爹娘不肯要我,连树枝也来欺负我么呜呜呜……”
黑衣冷肃的少年微怔,又聋又瞎?
被剑划破的手掌钻心的疼,越发让许落哭得委屈巴巴。
“爹娘,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呜呜……好歹我也是你们亲生的女儿啊。”
“你们怎么能骗我说要带我去城里走亲戚,半途却将我推下山坡,想要我死……”
“我知道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是家里的负担,你们要是真想我死,何必带我走这么远,你们告诉我,我会自己去死的呜呜……”
少年目光落在少女脸蛋上,只见她满脸是泪,又沾了不少土,被泪水一冲,脏兮兮的。
发髻乱糟糟,衣裙也被挂破,沾了不少尘土树叶。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她哭个不住,但,她明明有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虽然有些直勾勾的,却比正常人还要水润明亮。
这样的眼睛,竟是瞎了?
少年微微蹙眉,眼中闪过冷意。
掌中剑上抬,几乎是抵着她的眉心,往前推送。
此时月光完全脱离了云层,洒下一片清光。
剑刃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刺得许落瞳眸紧缩。
然而,她却凭着一股子强大的求生欲,愣是镇定地连身子都没颤一下,继续哭。
“你们要我死,我这就去死,我再也不拖累你们了呜呜……”
她两手撑着地面,身子无意识地往前倾,想要爬起来。
额头就要碰到那剑刃的瞬间,少年手中长剑,竟下意识地后撤了半分。
许落站起身,边哭边伸手摸索着往前走。
前头是一棵树,许落站定,能感受到身后有冷冷的目光在看着她。
许落心一横,解下了一根衣带,开始将衣带往树梢上搭。
当然,以她现在瞎眼的现状,是不可能将衣带准确搭到树枝上去的。
许落锲而不舍地做着徒劳的无用功,后背心都是冷汗。
生怕自己一个倏忽,就被那人发现端倪。
少年面无表情地收剑,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正要开口的下属,无声离开。
踏上那山坡时,侧眸冷然一瞥,那少女垫着脚,仍奋力将衣带往上抛。
少年漫不经心抬手,一道寒芒闪过。
长长衣带从中一分为二,一半仍握在少女手中,一半飘飘摇摇,坠落在地。
少女浑然不觉,仍是一遍遍重复着抛衣带的动作。
乌云再度遮住了月亮。
夜色中,十余道人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许落确信那些人已然离开,紧绷的神经这才送下来,双腿发软地靠着树有气无力地滑坐在地。
方才她虽没刻意去看那少年,但余光还是瞥到了对方的模样。
就一个字,冷。
一身黑衣,眉眼如冷玉寒冰雕琢而成,寒意泠泠,彻骨的冷。
这人是谁?
竟敢在云州城外大开杀戒。
临走时还斩断了她的衣带,是恶作剧,还是对她的一点恻隐之心?
许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坡。
她的马自然是早已不见,只能纯粹靠脚程了。
月光时昏时暗,许落沿着山路往前走了半截,天色微明时,终于遇到了一辆进城的牛车。
好心的老伯搭载了她一程,晌午时分,许落终于抵达了云州城。
一番打听,终于到了云州守军驻防的军营。
得知许落要找参将许虞,门口执勤的士兵上下打量她,“你是他什么人?”
许落:“妹妹。”
“知道我们许参将是什么人吗?他的家人可都是在京城,怎会突然有个妹妹跑来了云州城?”
士兵不以为然,“就算许参将真有妹妹,那人家也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大小姐,你看看你,像吗?”
许落就差指天发誓了:“我真是。麻烦你叫许虞出来,一见面他就知道。”
士兵不耐烦地挥手,”许参将随我们将军去巡察边防,不在军营,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你且等着吧。”
许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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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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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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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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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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