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野登基之初,天下群雄四起,顾骁野的重心都放在了平定各地的反叛上,一年中大半时日,总是带着玄甲军南征北战,朝中之事,俱都交给了丞相郭禹。
郭禹一面要处理国政大事小事,一面要保障战争所需的钱粮物资,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可谓殚精竭虑。
战乱总算平定,本以为天下能稍稍太平,谁知,又发生了玄甲军之变,百里长安和若干将领被捕入狱。
“你我,长安,我们三人,都算是从南江时,就跟着皇上的旧人。”
郭禹脸颊有些发红,似有醉意,“那时我们跟着皇上,是想要安定天下,而今这天下是定了,却没有安。”
怕是以后,也难以安。
温平沉默坐着,并不说话。
“你也知道,这几年我身体不太好,一则被政务所累,二则我那个弟弟不争气,在京都惹下不少麻烦,甚是让我闹心。”
郭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脸色却是愈发红了。
他还要倒酒,却被温平摁住了:“丞相大人身体既是不好,就少喝点吧。”
“我一年四季不怎么喝酒,今日难得与你一聚,温大人就别拦我了。”
郭禹笑道,“以后离了京都,可是再没有机会,跟温大人一起饮酒呢。”
温平沉声道:“你真想请辞丞相之职?”
“老太太岁数大了,想要落叶归根,前几日病得厉害,日夜都念叨着要回老家去。我想着,倒不如趁这机会,带家人致仕回乡。你知道的,这念头,我不是今日才有。”
郭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这才道,“郭某才疏智浅,这朝中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郭某实在无力回天,也无能为力了。”
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将顾骁野登基之初,关于弑父杀兄纂位的流言平息下去。
又费了多少心力,才将原本混乱不堪的朝政理顺,尝试着一点点推行新政,赢得早就流散的民心。
淮州屠城之事一起,朝中人心,天下民心,俱都寒凉。
变乱纷生,怕是迟早之事。
若只有屠城,倒也罢了,郭禹也勉强可以再挽救挽救。
可大梁朝的立国之本,玄甲军内部竟哗变了,百里长安和若干将领被捕入狱,军中乱,朝臣心更乱。
朝臣们已然得知哗变的起因,虽摄于顾骁野往日的威压,不敢多有置喙。
可谁不是心生暗自愤慨,为百里长安痛惜不值。
为了扩充后宫一事,礼部多少次上奏,可无一例外被君王拒绝。
当年在兄长的婚礼上大开杀戒,将原本该是自己长嫂的韩卿卿,掠入宫中。
三年后,又陪着韩卿卿去郧州,陷入徐修带领的叛军重围中,差点九死一生。
然而这也就罢了,等一回宫,竟又直接强行将百里长安的妻子带入宫中。
朝臣们不能理解,也难以理解,他们的帝王究竟是什么癖好。ωωω.χΙυΜЬ.Cǒm
这天下女子多了去了,为什么,就偏偏对他人的妻子这么感兴趣?
郭禹语气甚是沉重,“这次玄甲军叛乱,本可避免,我不明白,天下已平,这原本该是一派安定的局面,怎么眨眼就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我知道郭丞相和朝臣们,有意为百里长安与玄甲军诸位将领求情。”
温平声音低沉,“你们呈上来的折子,都在御书房搁着。皇上这些天并非刻意不上朝,也并非有意回避此事。他从军营回来那日就病了,一直昏迷未醒。等皇上醒了,念着昔日旧情,想必不会为难长安。”
郭禹轻轻摩挲着酒杯,叹息:“但愿如此。”
但怕是很可能不会如此。
当年他连自己的亲父兄都会杀,又怎会对百里长安留情。
“丞相请辞之事,还是再考虑考虑。”
温平语重心长地说,“朝中大事,俱赖丞相一力支撑,这个节骨眼上请辞,甚是不妥。”
郭禹苦涩道:“郭某撑了太久,独木难支,而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温平默了片刻,“皇上有他的苦衷。这些年,他过得很辛苦,很不容易。”
郭禹笑了,笑容疲倦又无奈,“这大梁朝上上下下,谁又过得容易。”
皇上不易,朝臣和万民又何尝容易。
还有一句话,郭禹没说。
身为帝王,难道不正该担当起这不易之责,将天下纳为己任,举重若轻,化繁为简,让所有人都过得容易些。
可如今呢,本就混乱的局面,愈发混乱,终至于连他,都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
温平心绪沉重地离开丞相府时,又去了一趟锦衣卫镇抚司。
直到傍晚回宫时,才从常公公那里得知顾骁野赐死许落之事。
心内大过震骇之余,又万般庆幸。
他匆忙赶到麟云殿时,就见顾骁野正在御书房翻看那些堆积的奏折。
绝大部分都是为百里长安求情的奏折。
因此事重大,丞相郭禹不敢擅专,便都呈进宫来。
顾骁野神色漠然,只是粗略看了看,便扔在桌上。
目光落在其中一封奏折上,顾骁野眸光冷了几分,“郭禹要辞官还乡?”
温平低声道:“郭老太夫人病重,想要落叶归根,郭丞相想要送老太夫人回乡,又兼着身体不好,是以想退隐。”
顾骁野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笑了笑:“朕素来知道,他是至孝之人。告诉郭禹,倒也不必如此急,等朝中之事理顺了,朕自会放他离开。”
温平略意外,顾骁野竟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他踟蹰片刻,“皇上,这次玄甲军军士哗变,辽东侯也是被牵连之人,还请皇上念在他跟随皇上多年,饶他一命。”
“这么多人为百里长安求情,朕若杀了他,岂非又添一条骂名。”
顾骁野淡淡道,“便先关几天再说。”
或许是今日的顾骁野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温平心下大松,忍不住又道:“许姑娘进宫,虽是惹了不少麻烦,但而今事情既已发生,杀了许姑娘也无益。前几天皇上病重未醒,许姑娘守了皇上四个日夜——”
顾骁野反应淡漠,冷冷道:“温平,你今日好像话格外多。”
温平垂眸:“属下知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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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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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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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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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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