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弓箭对准了他们,顾骁野和温平等人,已陷入包围之中。
高高立于一块岩峰之上的人,赫然竟是郧州太守徐修。
温平脸色剧变,然而顾骁野却恍若未见,他甚至连眉眼都未抬一抬,始终只是盯着韩卿卿,声音嘶哑道:“救我的人,真是她?”
韩卿卿看着顾骁野,目光复杂。
南江初遇时,顾骁野曾问过她,数年前,是否救过一个受伤的少年,还给过他一个绣着梨花与小鸟的钱袋。
若说救人,韩卿卿还真救过,是跟着韩知礼一起救的。
那时韩知礼还只是南江军中一个武将,并非太守。
韩知礼对一双女儿宠爱得紧,尤其是韩卿卿,因她是幼女,又格外娇憨活泼,闲暇时,时常带着韩卿卿去城中闲逛,给她买许多有趣的玩意。
他性子豪爽仗义,碰见不平事便忍不住要出手,韩卿卿跟着她爹一起,没少仗义疏财,扶危济困。
只是后来韩知礼成了太守,公务繁忙,就很少再有空暇,陪着韩卿卿姐妹玩耍了。
多年前是不是救过一个小少年,给没给过对方钱袋,韩卿卿真的记不清了。
但她的确好像有过一个绣着梨花与小鸟的钱袋。
她记不清过往旧事,顾骁野便没有再问,韩卿卿也就压根没有当回事。
这么多年过去,她甚至早就将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直到而今与许落重逢,两人在西山行宫温泉池那夜,说起南江许多旧事。
“小的时候,我娘教我女红,我总是偷懒,结果我是咱们三个人中,女红最差的那个。”
许落笑着说,“到现在,也只会绣手帕,其他的一概不会。”
韩卿卿也难得露出笑容,“我比你稍微好一点,会绣香囊,跟我姐姐却完全没得比。我姐姐成婚的礼服,都是她自己绣的。”
许落赞同地点头,“对,我记得谨柔姐姐十来岁的时候,绣的东西就已经非常漂亮了,她不是还送给我俩一个钱袋来着?我记得,我的是鹅黄色的,你的是桃粉色的,上面绣着梨花和小鸟。”
其实这些都是许落脑海里残存的原主记忆,原主在南江生活多年,对那里很有感情,尤其对与韩家姐妹相处的过往,都记得很清楚。
但韩卿卿却早已忘了,一来那时她岁数小,二来,韩谨柔送给她绣的各种小玩意,实在太多了,她哪儿能都记得。
钱袋之事,还是因为顾骁野曾问过一句,韩卿卿才有点模糊印象。
她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个钱袋,绣着梨花和小鸟,不过我早就弄丢了。我姐姐后来给我绣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我和姐姐离开南江去郧州时,那香囊也不知扔哪儿去了。”琇書蛧
许落说,“我那个钱袋也没能留下,好像是给人了。”
她隐约记得,那钱袋该是给了街头一个满脸是血晕倒的男孩,但具体她也记不清了,因为原主的记忆也很模糊。
韩卿卿听得心头微动,莫名就想起当初,顾骁野在南江问过她钱袋和救人的事。
她想,当年在南江救人的,应该就是许落吧,毕竟她姐姐总共就绣过那么两个小钱袋。
但她拿不准,当年那个被救的少年,和顾骁野有什么关系,或者,抑或那个少年就是顾骁野。
韩卿卿那会儿已有了去郧州的打算,她害怕顾骁野发现什么端倪,没敢问他。
直到,他们到了郧州。
昨夜顾骁野来看她时,韩卿卿才问了他钱袋之事。
顾骁野还以为她想起了旧事,凝视她许久,才将多年前,他曾到过南江城,遇到一个小女孩救了他,给过他一个鹅黄色钱袋的事,俱都说了。
韩卿卿听完,心神震荡,人都有些眩晕。
她没想到,顾骁野那般固执地喜欢她,竟是源自于此。
她恨极了眼前这个人,可是,却也不自禁地对他这么多年的执念,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多年前受过的那点恩情,他念念不忘,还将这份情,全都错投在了她身上。
只可惜他的喜欢太过偏执极端,没有人能受得了。
韩卿卿甚至有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多问顾骁野几句。
倘或这个误会早一点解除,是不是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可转念想到,如果顾骁野知道救他的人是许落,那受伤害的人,或许就是许落了。
心里那点悔恨,也就淡了些。
何况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顾驰渊已死,很多事再也不可能挽回。
而今,她唯求一死而已。
只是,在死前,韩卿卿很想告诉顾骁野真相,很想看看他的反应。
看着他脸色煞白,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晕倒过去,韩卿卿只觉得莫名解恨。
他终于知道真相了,可惜,除了愧疚恼怒悔恨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也再不能打着喜欢的名义,去伤害任何人。
徐修的大军已然包围了这里,绝不会让顾骁野活着离开。
温平心急如焚地簇拥着顾骁野,锦衣卫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暂时顾不上韩卿卿。
韩卿卿回首,最后一次看向顾驰渊墓碑所在的方向,手中的匕首骤然划过脖颈。
锦衣卫想拦时,已经迟了。
血喷溅而出,韩卿卿的身形倒下,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天上是洁白缥缈的云。
真好啊。
从此以后,她真正地自由了。
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再也不用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可以去找她的驰渊了。
驰渊,驰渊。
韩卿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眸缓缓地,永远地阖上了。
徐修遥遥望着顾骁野昏迷,韩卿卿自尽的一幕,神色黯然。
他是顾英奇的旧部,在顾骁野与顾驰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过他们。
尤其是顾骁野,他曾将他从南江带回顾府,对他的身世多有同情,后来顾骁野在军中崭露头角,他还一度为此欣慰。
谁能想到,而今他们竟会走到这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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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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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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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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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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