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感觉自己好像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连思维都有点转不动了。
她还没有消化完百里长安说的那些话,就听到顾骁野沉沉道:“她手里的玉佩,还有她口口声声说她的夫君叫阿野,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草民来为皇上解答。”
邵云骞平静地说:“姐姐之所以会如此,恕草民直言,皆是因为皇上。”
顾骁野神色微凛,“此话何意?”
邵云骞的语气意味深长:“皇上当初在山野村居养伤的那些日子,虽然不长,但也不短,想必,皇上还记得吧?”
顾骁野怎能不记得。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战小战无数,面临的凶险也无数,好几次性命不保。
那场兵败,堪称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
那年,他不过十八岁,到底还是自负了些,以至于中了埋伏,身受重伤。
他极力闯出重围,往南江城而去,却还未到地方,就昏沉跌下马。
昏迷前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真的以为此生休矣。
直到他醒来,闻到了药香,听到了少女轻柔婉转的声音。
“小骞,药好了,你扶他起来,我好喂药。”
有年少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随即,顾骁野便感到自己被扶了起来,有人在他身后垫了被褥,好让他半躺半坐。
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容貌生得极美的少女,正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眼神关切。
少女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子,目光淡然平静地望着他。
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睁眼,少女慌乱了一瞬,但随即弯唇露出一抹温柔浅笑,“你醒了?你受伤了,是我和弟弟救你回来的。”
顾骁野哑声道谢,他本想自己喝药,那少女道:“你两只胳膊都有伤,还是别动,我喂你吧,没事的。”
她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愿透露自己真名,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说自己叫阿野。
顾骁野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糊中,似乎都是那少女在身边照顾他。
等他伤势稍好了些,这才知道这少女名叫许落,少年名叫邵云骞,他们虽不是亲姐弟,但关系却比亲姐弟还要亲。
弟弟虽年少,却很是寡言沉默,有着与同年人不相称的冷静。
姐姐虽然岁数略长,却很容易害羞,性子貌似也更天真不经世事,偶尔不经意的笑容,明媚动人。
顾骁野昏沉不能下床的时候,都是她来照顾他。
后来他清醒些了,她反而羞于靠近他,不大肯与他多说话,送药来的,也成了那个小少年,她的弟弟。m.χIùmЬ.CǒM
那日她弟弟去镇上了,她在院中晾晒衣服,突然尖叫了一声。
他强撑着奔出去时,发现系着衣绳的树梢上,有一只通体碧绿的竹叶青蛇。
他拿了木棍挑开那只蛇,难得语气温和:“没事了。”
然而她似乎受惊不小,脸色很是苍白。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替她晾好。
树梢上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先前他曾听她对弟弟说,很喜欢这种鸟,觉得叫声很美,很好听。
于是他纵身几个飞跃,抓住了那只小鸟。
他伤势未愈,这一用劲,扯得伤口又崩裂开来,落下时身形都踉跄了几分。
她慌忙来扶他,问他有没有事。
他摇头,示意她伸出手来,将那只羽毛鲜艳的小鸟儿,放在她掌心。
她抬眸,大大的眼睛里盈满惊喜,“谢谢。”
看到她小心翼翼捧着那只鸟,欢喜又谨慎的模样,顾骁野忍不住微微勾唇。
她将那只鸟养了才一天,便将它放了,说“万一它爹娘找不到它,会伤心的。”
这个理由,让顾骁野哑然失笑,然而,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之后,女孩见到他,便不会再刻意回避他了。
她会主动跟他说话,也肯叫他名字了。
偶尔她会采了山里鲜红的野果,兴冲冲地捧着来:“阿野,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
顾骁野本来不想尝,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神,还是尝了。
他皱眉,“很酸。”
她疑惑地,“我刚才吃的就很甜啊。”
她认真地在那一捧红果里挑选最红的一个递给他,“这个肯定甜。”
顾骁野尝了,是很甜。
然而不知为何,却起了促狭的念头,仍是故意蹙眉,“更酸。”
她沮丧极了,“怎么会啊。这么红,怎么会酸呢?”
看到顾骁野眼底微有笑意,她明白过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太坏了。”
她假装生气,顾骁野也不理她,静静地随手扯了绿草,修长手指翻动,没一会儿便编出一个翠绿的小兔子。
她却自己凑过来了,睁着一双鹿眸,惊叹不已:“阿野你的手好巧。”
顾骁野将那小兔子递给她,她欢喜不已:“给我的吗?”
顾骁野点头,她便接过那小兔子,眉眼间都绽放着笑意。
如果说顾骁野这一生,曾有过岁月静好的日子,那一定,是在这山居小院,和这对姐弟度过的这段时光。
他能感到女孩对他的态度,在逐渐变化。
从开始的有意避开他,到后来,会主动来找他,替他收拾房间。
有天她收拾完,他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大急之下奔去找她,她正拿着他的玉佩,在太阳底下拿绢帕擦着。
他一把抢过来,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动这玉佩。
她委屈极了,眼里泛上泪来,“上面沾染了血迹,我帮你洗净了,想擦干再还给你。”
顾骁野怔然,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却不以为意,揉了揉眼睛,露出个笑容:“这玉佩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才会这么紧张,是我不好,不该乱动。”
顾骁野沉默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句:“是我娘亲的遗物。”
她愕然又歉疚,好生不自在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他摇头,“没关系。”
她呼了一口气,露出个笑容,“你娘亲一定很美。”
顾骁野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娘亲的名字好美。”
她侧着头,认真道,“都说人如其名,名字美的人,想必长得也很美。”
顾骁野失笑,然而却也因为她这句话,感到了些许暖意。
因为很多年,没人能这样和他聊起他的娘亲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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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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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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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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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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