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野这才知道,自己和林道济的真正关系。
虽然那时林道济已死,悲剧已酿成,但屠城的悲剧,好歹算是到此为止了。
淮州城十万百姓,总算还有一小半人,得以因为净慧师太而存活下来。
算算时间,现在净慧师太就在军营外,只要百里长安能早点带她去见顾骁野,屠城的命令,没准就能早些取消,淮州城的百姓,也就能早点得救。
百里长安看着许落的眼神意味不明,声音也很有些冷,“我凭什么信你?”
许落说,“这是阻止屠城的唯一办法。将军何不一试?”
女孩的眼神坚定坦然,又明澈至极,百里长安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突然探手将许落从马上拎了过来,“那就劳烦姑娘,随本将军走一趟。”
许落在屠城时疾呼他的名字,又提及他在郧州的那段过往,他本以为,她只是为了活命。
现在看来,她竟似别有所图。
那女尼在军营外徘徊之事,他早已得报,念她是出家人,未做计较。
毕竟皇上屠城之令,只针对淮州城,其他场合,玄甲军没必要滥造杀孽。
而许落身在淮州城,却也知道女尼的存在,甚至对他潜藏的心思,都了如指掌,竟妄图利用阻止屠城一事,说服他带女尼去见皇上,其心可诛。
倒不如先带往军营,将她与那女尼一起严加盘问,查个清楚明白再说。
当马箭般疾驰往前,许落这才知道,百里长安骑马的速度有多快。
方才估计是被她拖了后腿,才有意放慢的。
许落被百里长安横搁在马上,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眼睛迎风吹着,生理性的眼泪哗哗流个不停。
她长这么大,都不曾受过这种苦,不曾被这样折磨过。
整个人好像做过山车一样,身子忽然被抛高,忽然又落地,晕头转向,脑子昏沉沉的,恶心得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
“百里长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这么对我。”
许落愤怒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无端减弱了气势,“你就不怕被皇上责罚吗?”
听她这口气,倒似乎是和皇上极其相熟一样。
百里长安虽觉匪夷所思,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是谁?”
许落眼睛泪水直流,艰难地抬手抹了抹眼:“你说呢?”
百里长安:“在下不知。”
许落此刻脑子已经彻底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愤愤道,“亏你还一天到晚叫我娘娘,竟然连我也认不出……”
百里长安微怔,“什么娘娘?”
许落气道:“皇后娘娘!”
百里长安低头看了眼满脸狼藉的许落一眼。
她脸上原本糊满血迹,因为被风吹得流了许多泪水,此刻冲出了一道道小溪般的沟壑,露出白皙的肌肤,红红白白交错,显得甚是滑稽可笑。
百里长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自己是皇后娘娘的。
还好这里没有锦衣卫,否则,若锦衣卫将她这句话报告给皇上,她怕是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姑娘,你话真的太多了。”
百里长安面无表情地抬手,一鞭抽在了马身上。
那马长嘶一声,像吃了兴奋剂般狂奔。
许落被颠得差点原地去世,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昏头昏脑有气无力地说:“百里长安,你死定了,等我回去见了皇上,看我让皇上怎么罚你……”
百里长安不知为何,很有些想笑,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姑娘不仅话多,还喜欢做梦。ωωω.χΙυΜЬ.Cǒm
做梦都做得如此清奇,别具一格。
马到军营,百里长安一把拎着许落进了营帐,将她搁在了帐中一角,这才命人去带营外那女尼来。
没多会儿,净慧师太就被带了进来,她神色枯槁,容颜憔悴至极。
得知百里长安是玄甲军统帅,她跪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劳烦将军将此玉佩呈给皇上,见到皇上,老尼自会将秘密和盘托出。”
百里长安接过这玉佩,心神微惊。
他与顾骁野年少时就已然相识,自然知道顾骁野身上有一块同样的玉佩,那是顾骁野娘亲的遗物。
两块玉佩虽然刻字不同,却很显然如出一辙。
更让百里长安讶然的,是这玉佩上,竟然有一句隐含着“道济”二字的话,难不成,这玉佩,与林道济有什么关系?
他沉吟片刻,让净慧师太稍候,先行将玉佩给顾骁野送了过去。
片刻后,他匆匆回来,神色凝重:“师太,请随我去见皇上。”
许落此刻已然缓过神来,眼见二人要走,几乎是脱口道:“百里长安。”
她记恨他刚才故意让她受颠簸,这会儿连将军也不肯再叫了。
百里长安回身:“何事?”
许落抿了抿唇,轻声说:“记得把太医也叫上。”
林道济诈降行刺时,顾骁野就伤得不轻,虽然休养数日,但伤势未愈,从净慧师太那里得知真相后,病情肯定会因此加重。
叫上太医,待会他出事,也能及时应对。
百里长安皱眉,“军中只有军医。何况,在下去见皇上,叫军医作甚?”
许落咳了咳,含糊其辞地说:“可能,可能我被颠糊涂了,还没回过神。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她一时情急,只想着让百里长安去叫桓太医,倒是忘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宫中。
百里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吩咐门口的士兵:“看好了她,待我回来,自有处置。”
许落在营帐中等到夜色已深,百里长安仍未回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担心是不是顾骁野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立刻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
书里他虽然大病一场,命在旦夕,但好歹后来也还是化险为夷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许落在营帐中一直等到第二日中午。
百里长安只让士兵看好了她,却没让士兵给她送饭,也就根本没人管她。
许落饿得前腔贴后背,眼睛都有点发花,头重脚轻。
她感觉快要撑不住时,百里长安总算姗姗来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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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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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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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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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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