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野记得清楚,那日要去顾府赴宴,她换了这身出来,冲他盈盈一笑,还问他这衣裙好不好看。
此刻那衣裙虽被污泥染脏,可他绝不会认错。
顾骁野脚步踉跄着奔到那女孩身前,脑子里嗡嗡乱作一团。
他抬手,想要将那女孩抱起,手竟然哆嗦得厉害。
他的指尖冰冷,她的身体,却更冷,没有半分温度。
顾骁野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温平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冷戾至极的眼神制止,不敢再走一步。
顾骁野抬袖擦去嘴角血迹,慢慢地,将那女孩抱在了怀里。
抱入怀里的刹那,顾骁野眼神微变。
这不是许落。
他抱过许落无数次,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可,感受得出来。
他立刻抬手拨开女孩脸上的发丝,眸光陡然转厉。
是一张完全年轻陌生的女子脸庞,不是许落。
顾骁野霍然起身,厉声道:“顾驰渊,你敢骗朕?!”
顾驰渊轻描淡写道:“若不是用许落骗你,你也不会来芦苇荡。”
顾骁野死死地盯着他,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许多可疑之处。
当时许落消失,他心神大乱,只以为,许落是真的走了。
顾府的家宴,钗与信,发带与绣鞋,其中的诸般巧合与疑点,他竟是,从未深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许落在你手里?”
顾驰渊笑了笑,却并未回答。
顾骁野咬着牙:“顾驰渊,你若敢伤她一星半点…..”
顾驰渊怜悯般地看了他一眼:“许姑娘以后就不劳你关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眼前这些人交待吧。”
那些原本浑身淌着泥水的将士们,不知何时,一步步逼近来,将顾骁野与温平等数十名锦衣卫团团围在了中间。
闪电划过,照亮他们眼中强烈的仇恨,手里雪亮的刀剑。
顾骁野扫了眼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将士,蹙紧了眉头。
他冷冷道:“朕为何要给他们交待?”Χiυmъ.cοΜ
那些士兵中的一个,抬起剑指着他怒骂道:“昏君!!你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当初锦衣卫为了抓相士,枉杀了多少无辜百姓!!我们这些人里,哪一个没有因为你,失去至亲之人!”
温平忍不住道:“那些相士,最终都被放还旧乡,朝廷也给了银子以作补偿……”
“谁要你那点臭钱!那钱,能买得回我们家人的命吗?”
另一人接口骂道:“我爹不过是多年前做过相士,你们也不放过他,执意要将他带往京都,就算你们发了银子让他回乡,可他那么大岁数,怎能经得起那般颠簸?”
他悲声道:“你一句话就抓相士,一句话就放相士,好轻松啊!可你怎么不问问,有多少人,死在了被押往京都的路上,有多少人,又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还有我哥哥,也是被你害死的!我从小没了父母,是我哥一手拉扯着我长大,他眼虽盲,心却不盲,在小镇上,谁不说他算命准,谁不说他是个好人!可结果呢!”
一个年轻一点的士兵,抹着眼泪放声哭道,“锦衣卫乱抓人的时候,他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你们就一刀杀了他!事后你们是发了抚恤费,可我哥哥都没了,我要那点钱有什么用,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回我哥的命!!”
顾骁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明明此刻,面对的是生死困境,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想起许落当初苦口婆心劝他放了那些相士的话。
想起她每每因为他为了假装贤明君王做出的种种决策,而欣然欢喜的模样。
想起她不止一次对他说,“皇上,我觉得这天下,你一定能治理得很好,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明君。”
以前他对她的话,并未曾多么入心。
明君与否,他不介意,他介意的,只是她在不在他身边。
可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也终于领悟了许落的良苦用心。
另一人愤然道:“狗皇帝你乱杀人也就罢了,又要组建什么玄甲军,组建玄甲军也就罢了,我们都是南江人,不愿离乡背井去京都理所当然,也就是发了几句牢骚而已,你知道后,竟要将我们全部斩杀,若非顾都尉求情,我们岂有命在!”
顾都尉,自然是指顾驰渊。
顾骁野抬眸,锋利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顾驰渊。
当日他明明说的不予追究,何曾说过,要将这些人全都斩杀?
他尚未说话,温平已经怒道:“顾驰渊,当日你汇报此事时,我就在场,皇上分明要你息事宁人,不要再追究此事,你竟然假传旨意,故意挑起兵变!”
顾驰渊淡淡道:“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当然要站在皇上身边说话,替他遮掩。他登基后所作所为,早就让天下人对他寒心,我也只是看不下去,不忍心无辜之人枉受戕害,又有何错?”
温平被顾驰渊的无耻给气得七窍生烟,“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二公子真真是好本事!”
先前那人大声道:“还跟狗皇帝费什么话?顾都尉苦心为咱们创造了今夜的机会,眼下就是咱们报仇的时候,大家冲上去,杀了狗皇帝是正经!”
他挥舞着长剑,第一个冲了过去。
温平身形微动,倏忽如风,一道锐光划过,那人捂着脖颈,发出嘶嘶几声,倒在了地上。
温平环顾那些将士,冷冷道:“还有谁,敢来试试?”
众人神色都有几分骇然,谁也想不到,顾骁野身边,还有这样功夫高绝的人。
为首领头的士兵咬了咬牙,“事已至此,我们早已没了退路!今日,我们誓杀狗皇帝!”
“誓杀狗皇帝!”
那些人嚷着,一窝蜂地涌上来,将顾骁野与温平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知道自己以下犯上,属于必死之人,又心怀仇恨,手下刀剑半点不留情。
顾骁野与温平虽极力应对,却耐不住他们人多,一批批悍不畏死地扑过来。
温平与锦衣卫死死护着顾骁野,总算突围出一条血路,在夜色的掩护下,往西北方向而去,顾驰渊率领追兵,穷追不舍。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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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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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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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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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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