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暑热,”青雀用手一探那玻璃瓶,果然是冰镇过的。“公子刚刚从外面过来,这东西寒凉,再加上酒有热毒。这么喝下去怕是又要不舒服了。”
“那就可惜了。”他脸上露出无不可惜的表情。“我无福消受了。”
明知他那样子是做出来给她看的,但她还是说,“没事,有这玉蜂儿下酒,少喝一点也是可以的。”遗憾的神情不该在这个清贵之人身上出现。说着,她回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食匣。从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上面的结,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颗颗青白色的颗粒物隔着翠绿色丝帕托在她嫩白小巧的手上显得格外的雅致。
沈朝思不自觉笑了,“这是莲子?”
“是,一会儿你就用这个拿来下酒。可以解酒毒。”
“明明是莲子,为什么叫玉蜂儿?”他存在了心思去逗她,“干嘛装神弄鬼,叫这怪名字。”
这名字其实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那是她还在急诊科。来自偏远农村来的村民,一家子都在地里讨生活。家里的孩子贪嘴喝了装作饮料罐里的农药,当地县城洗洗胃后无计可施送到他们这儿了。
她和一个前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文献请会诊,监护室里上血透。用了各种办法才把那小孩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也整整一周都没回家,真正的当了一次“住院医。”
连续几天的鏖战,和不健康的外卖饮食让她头发滴油,嘴角起泡。那家人出院时候,家属托人从家里寄来一大包莲子送给她。
“林医生,太辛苦了,这玉蜂儿都是我家里自己种的,不值钱,权当零嘴了。”
“莲子怎么叫这个怪名字。”一周的连轴转让她连笑容都显得格外疲惫。
“在我们那儿都这么叫。可是因为绿色的莲蓬就像蜂巢,白色的莲子就像蜂房里面白色的蜂蛹吧。这东西去火很好的,林医生试试。这个星期真是太辛苦您了。”
她本不想收,但拗不过那家人的真挚就只好留下了。也知道莲子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回忆结束,过去穿着白大褂奔波在急诊科的林医生已经不在了。她在这沈府变回来十三四的样子。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在回去。念及此,她神色黯淡。
“莲子清甜芳香,吃了能下火,还能解酒。你要是不愿意吃,就算了。全当我没说。”
“哎哎,我可没说。青先生给开药方我岂有不听之理?有玉蜂儿保驾护航,我今天可是要多吃两杯的。”说着,就吩咐敛秋派人到月到风来亭备下点心。
月到风来亭临近彩霞池,亭子六角攒尖型,三面环水,亭心戗角高翘,黛瓦覆盖,青砖宝顶,线条流畅。取了“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之意。
在这儿风景极雅,青雀一向都喜欢到这儿来。上次夜游遇到沈朝思也是在这里。
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
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
“白玉蜂儿绿玉房,蜂房未绽已闻香。蜂儿解醒诗人醉,一嚼清冰一咽霜。”他兴致不错,站起身背对着自己,望月随口拈了几句。
听他的诗,青雀其实觉得沈朝思文思泉涌,不落俗套。字也写得漂亮,因为担心中性笔早晚有用光的一天,还向他讨了几张字来临摹。但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总呆在家里,不和哥哥们一样入仕呢?总不是个贾宝玉一样的人吧,可他和贾宝玉爱在脂粉堆里钻不同,他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都到了被自己的老妈塞姑娘也不收的地步。
正在猜想,他忽然侧回身,衣摆风展,乌发飘飞,银色月光下显得他身姿隽挺,眉目清俊。夜色下气息自带三分凛然清辉,不同凡俗。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一下子和他撞上,狭长的凤目黑不见底,摄入心魄。
青雀心脏无端端砰地撞了一下胸腔,不其然怔了怔,恍惚中竟觉得人间万千颜色,皆不及此人眉宇半分灼目。她不自觉的按下砰砰直跳的胸膛。
沈朝思果然相当有资本。这府里的女人审美还真在线。但他和她不是一路人,决不是她可以肖想的。
再抬头时见他目光柔和地盯着自己,“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她摇摇头,像是要把那些都挥之脑后。
他也没继续追问,“这名字倒是雅气。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见池子里的荷花开的还好,但有几棵已经快败了。里面的莲蓬都已经成熟了。我让敛秋找人给我取了来。”
“哦,”他故意拖长声音,清雅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那还是我家的东西。你这大夫,药材都是就地取材,当真的好生意。”
她脸色却一变,本来住在沈府里,吃穿用度都用的是他家,还拿着每月二两的月钱。本就心虚愧疚。她当然知道沈朝思是在开玩笑,但猛的一下被戳到痛处,觉得难堪非常。
见她沉默,低头不语,自觉说错了话。沈朝思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一见这小姑娘就满嘴胡沁,也不过过脑子。可又觉得那白皙如瓷面上如染朝霞,比平时娇憨多一份娇羞,显得格外可爱。
他心脏无端端砰地撞了一下胸腔,勉强压下心中悸动继续道,“那也没又让别人吃了去,还不是我用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见他给自己台阶下,心里感激。但这样住下去似乎也不是个事。谁都看得出来沈三公子已经全然无恙了,她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住下去了。与其等着别人说出来送客的话不如自己识点趣早点离开。
刚来的时候荷叶刚刚舒张,现在都已经结出了莲蓬。自己攒下四两银子,在这儿时间已经不短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快到分别的时候了。
沈朝思还不知道她已经起了去意,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伤了对方的心,连忙说,“过段时间就是花朝节了。街上难得的热闹,青姑娘和我一起去瞧瞧?”
在离开前,去看看也好,也为好下一步做打算。青雀爽快的答应了。
隔了一天,敛秋从外面回来远远的看到又见到自家三少爷从撷云楼离开。“三少爷又过来了?”
身边的小萝说,“可不是?三少爷哪天不来?”敛秋接道。
“哎?小萝你看,三少爷后面是不是跟着个嬷嬷?那是谁?怎么瞧着不像是府里的人?”
“敛秋姐姐你等着,我去看看。”小丫头个子小小,一溜烟就不见了。过会儿回来说,没看清,不过三少爷派人送了出去,也不知是哪里的。
敛秋虽然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进屋去给青雀说话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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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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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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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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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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