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在忙着啃鸭腿的间隙抬头招呼他们，并且指了指身边留出的俩凳子。
吃饭的圆桌平时都靠墙收着，只有到了饭点才会支开放在客厅的茶几旁。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俞严倏地就收回了手臂，笑嘻嘻地先林筝一步坐在了胖子身旁。
“叔叔好！”
林筝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胖子爸点头。
胖子爸和大部分中年男人一样，谢顶加啤酒肚是他们的标配，吃饭还得倒点药酒小酌怡情。
“你好你好，学霸长得就是比我们家这玩意儿精神好看啊！”
胖子爸端杯抿了口小酒，小眼睛盯着林筝时仿佛在发光。
胖子急了，边吃边吐鸭骨头：“爸，你会不会说话？我是啥玩意儿啊？我要是个玩意儿，你不也是个玩意儿吗？”
林筝腼腆地笑了一下，两颊羞涩地浮起两片薄薄的红晕。
“没看到客人在吗？吵什么吵？你俩都不是玩意儿，总行了吧？”
胖子妈用洗碗帕隔热端上了最后一盆大菜——麻辣鱼。
胖子秒变委屈脸。
“干嘛呢？就知道坐着光顾着吃？客人都还没动筷子呢！过来帮我盛饭，难不成还让客人亲自动手啊？”
胖子妈冲胖子使劲使眼色。
俞严已经习惯他家的氛围，不仅屁股不动如山，手上拿着筷子已经夹了一片回锅肉放进嘴里：“姨，你这回锅肉终于回到你巅峰时期的水准，太好吃了！”
林筝拘谨礼貌地起身：“没事没事，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学霸坐！你快坐！今上午真的是辛苦你了，我家小海的榆木脑袋让你费心了，一会儿多吃点啊！就小严说的那回锅肉，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因为你在，所以阿姨的厨艺蹭了你的运气才能回到巅峰水准，你一定要多吃。”
在胖子妈的热情劝坐下，林筝只得继续当座上宾，等着胖子给他送来盛好的饭碗。
俞严即刻夹了快半肥半瘦的回锅肉放进林筝的碗里：“真的好吃，你快尝尝。”
看着俞严吃得唇瓣上油光水亮，他不禁吞了口唾沫，细致地咀嚼那块回锅肉，然后不住地点头称赞：“阿姨的手艺太好了，这绝对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
“那就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胖子妈纯朴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忙多给林筝夹了好多片回锅肉，甚至巴不得把整盘回锅肉都倒进林筝碗里。
“姨，你不心疼你儿子可得心疼一下我，我也是客人。”
俞严耸眉委屈地撇了下嘴。
胖子妈赶紧哄着他，也给他夹了一大筷子回锅肉。
胖子登时也眼红了：“妈，桌上这么多菜呢，你这是干嘛啊？你不让学霸吃其他菜了吗？学霸的胃那么小，一会儿吃不下去鱼了怎么办？麻辣鱼不是专门为学霸准备的吗？”
“就是就是，你矜持一点！”胖子爸也附和他，“学霸用脑用得多，应该多吃鱼。”
胖子妈虽然被他俩说得不乐意，但又觉得那些话在情理之中，她的筷子又转向麻辣鱼，把胖子刚看中的鱼头放进了林筝碗里：“学霸，吃这个，补补脑！”
“妈，”胖子嗷地一声差点哭了，“我今上午用脑最多，怎么不把鱼头给我？”
胖子妈略尴尬：“......”
林筝谢过胖子妈的好意，自觉地夹起鱼头要放进胖子碗中，但俞严出筷子制止了他，喜闻乐见地看热闹不嫌事大：“胖子，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动脑子的效率值得那块鱼头吗？”
胖子眨了眨眼，羞愧地低下头。
俞严给他夹了快鱼肉：“没事，再接再厉，下次鱼头就是你的！”
“没错！”胖子妈也鼓励他，“你下次月考如果能进步100名，那妈就天天给你做鱼头。”
胖子心满意足地撸着鱼肉的刺：“没事没事，我不吃鱼头也行。”
胖子妈：“呸，不思进取，跟你爸一个德行！”
胖子爸无辜躺枪：“你骂他就算了，怎么连我一起骂呢？”
胖子妈：“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海这一身坏毛病全是跟你学的！”
胖子连连点头：“嗯嗯，都是耳濡目染的锅！”
胖子爸：“放屁，我才没你这么笨。”
胖子嗤之以鼻：“你小时候还没我们作业多任务重呢！”
胖子爸转向胖子妈：“他分明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难道不是因为遗传你的基因？”
胖子妈边吃边想，突然灵机一动：“小海遗传了我的一头茂密秀发，不然可不和你一样，地中海头型，都秃了！”
男人的自尊被伤得千疮百孔。
胖子爸急了：“他现在不好好学习，到了我这年龄说不定比我还秃。”
胖子：“爸，这和学习成绩有什么关系？”
胖子爸：“你成绩不好就没出息，没出息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起正宗的生发水。”
胖子妈立即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他爸能在这里将他一军。
胖子愁眉苦脸地看向俞严求安慰，或许是因为俞严成绩更差吧！
按照胖子爸的逻辑，俞严以后更没钱买生发水。
“我家没有秃顶的基因！”俞严不慌不忙地理着鱼刺。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胖子妈边笑边大力拍着胖子爸的大腿，害得胖子爸手抖得快喂不进那口药酒。
一直默默吃饭听他们聊天的林筝猝不及防地回应俞严：“万一基因突变呢？”
好学生口中说出这话的杀伤力是一般人的千万倍，首先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就已经很能唬住人，让他们不得不信服并且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因为他这话，俞严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在确定嘴里鱼肉的刺儿都理干净了，他才吞下鱼肉并使劲儿拍了一巴掌林筝的胳膊：“基因突变个屁，我他妈这辈子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
“岁月是把杀猪刀，人生苦短啊。”
林筝浅寐时回忆起中午饭桌上的乐趣，自言自语地说出口。
胖子家的饭桌文化令他十分羡慕，他在家吃饭一般情况下没有机会开口说话，逢年过节串门走亲戚时饭桌上倒是热闹，只是这热闹有三分功利性七分礼节性，你来我往地敬酒、彬彬有礼地假客套、虚与委蛇的试探、夸大其词的吹牛等等。
在林筝眼中，还不如在家闷头吃饭痛快呢。
他宁愿听老妈一个人的饭桌solo哔哔，也不想听一群人在饭桌上像苍蝇一样嗡来嗡去。
俞严一直都羡慕胖子家的氛围，他家的饭桌文化要么是冷嘲热讽型，要么是干架动手型，没一点值得留恋。
午饭过后稍作休息，胖子骑车去上学，俞严和林筝则乘坐地铁。
听到林筝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俞严玩着手机偏头看向他：“干嘛突然感慨？”
“你说你会一直帅下去，我就想到了这句话。”
林筝仰头靠着车厢壁，勾唇轻轻笑着，神情里透着一丝慵懒。
俞严半眯着眸，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你这是不相信我咯？
林筝感到好笑地舔了下唇瓣：“没人可能会相信你。”
这是实话，可俞严就是莫名不爽。
在他不爽的劲头还没过去，裤兜里的廉价手机就“滋滋滋”地震动起来，声音不算大，但俞严能清楚感受到。
所以——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地铁里并不安静，车门刚关闭，播音喇叭里还在播放下一站信息以及乘客注意事项，电视机放着无声广告，乘客肆无忌惮地大声聊天。
林筝不一定听得见他的手机震动声音，俞严认为其实他可以不接。xǐυmь.℃òm
林筝继续靠着车厢壁，平静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清清浅浅地笑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俞严的纠结。
下一秒，俞严还是选择拿起了电话，嗓子略干涩，声音也蓦地沉重：“喂，妈。”
老妈：“小严啊，那个......我听小海妈说上午你在他们家没去上学啊？”
俞严紧张地抿了抿唇：“嗯。”
老妈：“那你下午呢？”
俞严：“我已经在去学校的地铁上了。”
老妈：“噢噢，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个，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妈，妈也能给你做。”
俞严语气情不自禁地不耐烦：“妈，我不挑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你也不用特地为我准备。”
老妈那边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些，但声音还是小心翼翼地佯装明媚：“那、那好吧，你忙你的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想到啥想吃的菜别忘了给妈来个电话发个消息告诉一声。”
“嗯嗯，行。”
俞严挂断电话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非常低的气压里，与接电话之前完全不同，现在他整个身上好像都贴满了“闲人勿扰”的标签。
林筝也没打扰他，并且为get到俞严的第二部手机感到一丝暗喜。
“叮~~~列车前方到站学院街站，列车将打开右侧车门，有学院街站下车或换乘3号线的乘客请作好下车准备。”
在地铁广播机械女音的提示声中，林筝和俞严双双起身站在了即将打开的车门前。
车门的玻璃反光中映出彼此倜傥利落的身形和帅气的脸庞，俞严挂在右耳的蓝牙耳机还在播放青春欢快的音乐。
他无意中瞥见玻璃反光里的林筝好像正盯着自己，但在视线接触的刹那，林筝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目光。
“......”
车门打开，俞严下地铁的第一件事就是偏头问他：“你瞅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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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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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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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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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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