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青屏息望望痰盂里的呕吐物,搭脉一探,照旧是没毛病。
她身体底子不错,按理不该这样弱不禁风呀。
他又是摸下巴又是指天望地,就是不开口,汤镜等得不耐烦:“你到底能不能行?”
原青发现汤镜一开口,小姑娘又哇哇干呕起来。
他嘴角抽动,这小丫头,别不是因为听见景业的声音才犯恶心的吧?
景业啊景业,难道你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人憎狗嫌的本性?
“我不行,”想明白后,原青丢开开药的笔,两手一摊,“我治不了。”
迎上汤镜看过来的冷眼,他无所畏惧,“她身子实在是没大碍。”
他起身,招招手,等汤镜跟过来,才压着声音说:“小姑娘是心病。心病……你明不明白?”
原青以为,汤镜应该是最明白的,毕竟萝娘当年便是心死,失却求生意志,才会任由汤家人磋磨至死。
否则凭她的美貌和心计,她如何会逃不出汤家。
想到外面街头上顶风冒雪寻人的原森,再看看汤镜身上的蟒袍,原青叹口气:“不然算了?这么久,小姑娘都没那意思,再拖几月,也不见得会改变心意。而且,你现在要什么女子不行,犯不着强人所难呀。”
他扭头,围屏床上,小姑娘蜷着手脚,吐得脸上没一点血色。
可怜见儿的。
“我请你是做什么来的?”
屋内夜明珠的夺目亮光被灯罩削弱,柔和许多。
但再柔和的光线落在汤镜的冷脸上,都显得阴恻恻的。
“看病……”原青噎住半晌,方讪讪道,“可她真没病。她不过是一见着你,便要犯恶心罢了。”
汤镜没应声,只是微微抬起的尖下巴和上扬的长眉都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
“你在说什么屁话”。
原青瞅着他的脸色,真怕他下一刻张嘴喊汤六汤九来拔自己舌头,于是忙不迭扭头跑去桌边提笔开药。
惹不起,躲得起。
药开完,再没原青什么事,汤六进来拎着他下去二楼,往茶室里一送,说:“为防主子还要找,辛苦您先在这里对付一晚。”
茶室里暖气融融,坐榻整洁,原青一瞅,比他的卧房还要强些,立马喜滋滋倒头睡下。
睡意朦胧时,他听得头顶有数声沉重的闷响,也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他不知道,一层之隔的顶楼屋内,柔软的海青色绒毯上两个人影正交缠在一起。
在他们身边,胡乱散着四五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贞阳仰面躺倒,胸口剧烈起伏。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汤镜捉住她的手腕按在毯面,两腿分开跪坐在她身体上方。
刚刚她抬脚,流露出要踹他的意思,他立马便将身体下降,压制住了她的腿。
这会儿,她是吓得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闹够了?”汤镜看她安分了,眯起眼道,“还是说……见了我就犯恶心?”
贞阳咬牙:“对,见你就恶心。”
“比见到婴儿从妇人肚中爬出来还恶心?”
忆起一团红肉从年轻妇人身下滑出的画面,贞阳不自觉反胃。
她咽下涌上喉间的酸气,继续咬牙:“你比妇人生产恶心一百倍。”xǐυmь.℃òm
望着面前这张在明珠光华间格外妖冶的脸,想着那个秀丽小太监的话,贞阳的心一下子慌得没有了边儿。
若真有人代替她去做了阿娘的女儿,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一百倍,汤镜听了这个新奇说法,玩味地笑笑:“那怎么办?我再恶心,你也得看着。”
“而且,萧贞阳,在我腻味之前,你都得看着我。”
“今晚之事,我也懒得计较你是故意的还是真不舒服,至于倒药摔东西,我只当你闹小脾气,”他说着,凑近她微翘的鼻尖,“下次再要抓雪吃,记得别抓阑干上的,不干净。”
贞阳怔住,倒不奇怪他会知道,就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她撇开脸,避过他的气息,眼睫耷拉着,泫然欲泣:“我想阿娘,也想哑嬷嬷,想得心里起火,随手抓把凉的往嘴里塞,哪知会吐成这样?你当我是故意的?我疯了么?”
他面上板得平平的,瞧不出什么表情。
手上力道却松了。
贞阳趁机抽回手,撞进他怀里,攀着他的脖子装可怜:“我吐得喉咙都疼了,你还凶巴巴地质问我。”
她这样反复无常地撒娇也不是一两次了,汤镜现在已经学会见怪不怪和坐怀不乱。
他一手撑地,一手按在她背后将人抱起来。
她倒上道,两腿顺势缠上他腰间。
他顿了顿,抱着人到桌边,倒杯热水喂她。
眼底闪过慌乱,耳根也发起热。
明知道她今晚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他却乐在其中。
完了,汤镜想。
他真的完了。
*
原青翻个身,噗通从榻上摔落倒地。
他摸着后脑勺,睡眼惺忪躺在地上发愣。
汤六闻声跑过来,见着他的模样,靠在门边嘿嘿笑:“原大人,那么大个坐榻还不够您睡呀?”
原青后知后觉这暖香舒适的屋子并非他的卧房,怪不得这么干净。
他伸伸腰蹬蹬腿,懒洋洋坐起来,瞥着窗外天光大亮,他指指头顶,又打个哈欠,悄声问:“怎么样了?”
汤六笑容轻松:“一直没叫人,应该是无碍了。”
说着,他进来,蹲在原青脚边,拱拱手佩服道:“大人真是用药如神呀,一帖药下去,立马见效。前儿我练剑岔了气,腰疼得很,也想烦您开两服药吃吃。”
原青顶着睡成鸡窝的脑袋,摆手:“用药如神不敢当,就是普通的止吐药,外面药铺里几文钱能抓一大包。”
“你那个岔气更好办,吃点顺气丸就好,都不用开方子,药铺里五文钱二十粒。”
汤六的笑挂不住了。
您真的是宫里的太医署首席吗?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两人之间出现诡异的沉默,就在这时,汤九进来,撂下一句:“皇帝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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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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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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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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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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