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作袖手旁观状的侍卫中,他的挺身而出更显难得。
贞阳感激在心里,又怕他反悔,忙抬手揉红了眼睛:“他们闹得好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侍卫们这才看到她手中还拎着根短短的、不堪一击的烧火棍。
素手青衣的小姑娘,白着芙蓉面,红着水波眼,可怜兮兮地求助,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动容。
领头的中年人叹息一声,对少年说:“原森,你陪……小主子去看看吧。”
原森领命而出,跟着贞阳走进巷道。
贞阳脚步匆匆,飞溅的雨水打湿半边裙摆。
到敞开的院门口,她听见里面哭闹声变大,心惊肉跳之下丢开雨伞,冲进院子,推开堂屋的门,喊了一声:“阿娘!嬷嬷!”
堂屋正中央的地上放块门板,板上用白布盖着一个薄影子。
左右两溜椅子上各有几人凑在一起撕扯着什么,尖细的笑声中掺杂着女子尖利的惊叫,让贞阳脑袋嗡地一下乱了。
她下意识将手中的烧火棍扔到其中一堆人背上。
他们停下动作,扭头看过来。看清她的脸后,倒都怔住了。
哑嬷嬷抱着梅妃蹲在角落,一个绿衣太监正抬脚踹她的背。
听见贞阳的声音,两人吓一跳,梅妃更是慌乱惊喝:“贞娘,你回去!”
贞阳没有听,扫视一圈,发现墙角被打的哑嬷嬷和梅妃,猛冲进去,将打人的撞开。
她张开双臂挡在哑嬷嬷身前,鼓起勇气斥道:“你们这些奴才好大胆,宫妃都敢欺凌!”
原森后脚赶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想,她人肯定是怕的,不然身子不能抖成那样,但她脸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敢,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先头被她撞倒的太监哎哟叫着爬起来,扭脸一看,推人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女郎,心里转怒为喜,笑道:“你可比那个半老徐娘好多了。”说着,伸手就要拉人。
原森解下佩刀,抽出刀,一脚将刀鞘踢过去。
堪堪打中那太监的手臂。
小太监吃痛抱着手大叫:“是哪个不长眼的?”
“小主子,您和娘娘先回离苑吧。”少年朗声道,“这儿又湿又冷,不宜久留。”
贞阳回首,见他挺身立在门口,铁甲上水光闪烁,个儿虽不高,却有股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
她心中大安,拉起哑嬷嬷和梅妃:“嬷嬷,阿娘,我们快走。这位小将军会处理这里的。”梅妃知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拽过贞阳护到怀里,急忙往外走。
回到离苑,炉火已经不太旺,贞阳顾不得换衣服,忙去添炭。
刚夹起炭扔进去,颊边一痛,她吃惊捂住脸,看见梅妃立在身边,面带怒意。
“阿娘!”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到隔壁去?你明知道那边起了乱子,还跑过去?”梅妃两眼聚起泪水,想到那群太监看到贞阳时眼底迸射出的贪婪,她一阵后怕,“你有没有脑子!”
哑嬷嬷关紧院门,跑进来一看母女又要吵,忙拉了贞阳去换湿衣。
梅妃心慌气短,手抖着在桌边坐下。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见过贞娘的人越来越多,若有那起子脏了心的要祸害她,就凭自己和哑嬷嬷,如何护得住?ωωω.χΙυΜЬ.Cǒm
早先就有个司礼监的仗着身份,托了如芳来说合,后来虽不了了之了,可后面要再来个别的呢?
正想得心烦,院门被敲响,有清朗的少年音传来:“小主子,闹事的寺人已由管事带走受罚,去世的娘娘也被接走安葬,您可以放心了。”
梅妃抬头,想起刚在堂上匆匆一瞥,身穿铁甲的少年侍卫,年龄不大,目光沉稳。难得有副热心肠,肯管冷宫里的事。
内侍们在冷宫闹事的次数不少,巡逻侍卫从来只象征性地露个面,无关痛痒地告诫几句废话,像他这般,直接动手的,简直成了稀罕物。
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并未被宫城的腐气侵蚀。
心念电转间,她站起来,顺着廊下走出去,打开院门,对外面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的少年笑说:“今天多谢你出手相助,雨大天冷,要不要进来用杯热茶?”
原森本想着在外面回过话就走,谁知主人家会打开门。
他后退两步,咳一声道:“娘娘客气,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
梅妃看他举止有度,心中满意,道:“其实是有事找你帮忙。”她是做过一宫之主的人,端起架子来,也挺唬人。
原森果然正色,垂首道:“悉听娘娘吩咐。”
梅妃带他进院,来到偏房,指着漏雨的屋顶说:“大雨冲垮了瓦片,报上去多日,也不见人来修。唉。”
原森愣愣接道:“娘娘是让我来修房顶?”梅妃:“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这话根本没法儿拒绝,原森的为难只是一瞬:“可以,不过每日只能下了值再来,公务在身,请您见谅。”
*
等送走人,梅妃沉重的心变得轻快不少。她进屋,看换过衣服的贞阳低眉敛目坐在炉边弹小石子玩,听她进来也不闻不问,便走过去:“怎么,生气了?”
贞阳把小石子收进布兜,“没有。”梅妃摸上她的脸,“口是心非,嘴噘得老高,还说不气?阿娘向你赔罪,好不好?”
贞阳沉着脸不吭声,梅妃又说:“今儿那些内侍本都在值房饮酒取乐,被派出来做事,心存不忿,兼之酒意上头,一下狂得没了边。你不知道,看见你跳进屋,我心都凉了,当时只想着,你若出事,我死一万次都不够。贞娘,我什么都能忍,唯独你受伤害是我最无法忍受的事。”
这话太沉重,贞阳也不常听她说,一时心里眼里泛起酸,也不气了。
“还说呢,不想我受伤害,您倒拍我一巴掌。”
梅妃攥住她的两手,还是道歉:“全是阿娘不对,贞阳殿下,肯不肯原谅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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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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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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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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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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