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丘先抓着斧子,摇摇晃晃地走在小道上,血液把他的衣服打湿,黏在身上,在他身后躺倒了一具具尸体,或是断手,或是无头,或是被削成人棍,总之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这些尸体身前还是无恶不作的山贼,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临死前的表情都充斥着惊恐,就好像此刻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最后一个山贼。
“一次,两次,三次……还有完没完?我们也是人,不是你们养的畜生!粮食本来就不多,你们还要过来抢!梁伯五十多岁才有那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家里大小伙计都指着她,你还要抢!你们是人吗?是人吗?啊?”斧子被高高举起,再狠狠砸下,鲜血溅射,呈一个宽大的扇形,一只手臂跟着血液一同飞起,最后掉落在地上。
林丘先一边砍,一边骂,直把这人砍成了肉酱,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为止。他跌坐在地上,斧子已经拿不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发晕,强烈的酸麻感在身体放轻松的时候开始袭来,像一只猛兽一口将他吞噬,他无力地躺倒,浑身似火烧,嘴唇干裂,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叫着,声音细不可闻。他艰难地转着头,向两边砍去,视线渐渐模糊,却依旧能看到一双双目光,从门窗缝隙中窥探的目光。
那些个目光,他很熟悉,都是村子里的人,和他朝夕相处的邻里乡亲,他甚至能通过这些目光叫出人的名字。但是,他突然感到很陌生,因为这些目光里含着异样的情绪,恐惧,不安,鄙夷,嫌弃……每一种情绪都冷得刺骨。林丘先慢慢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目光都隔绝在外。
人类是弱小的,所以总是害怕那些不存在自己认知的事情。比如一个扛着斧子杀了一队山贼的小孩子,这在他们看来,比山贼要可怕多了,那不是人,是怪物,怪物又怎么可以得到人类的关怀呢?哪怕怪物救了他们。许是明白了这一点,林丘先也接受了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天生神力是怎么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星月占据了天穹。林丘先借着惨白的月光,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血腥味变成了腥臭味,让人作呕。他像是没有闻到,面色平静,捡起身边的斧子离开了村子,也没有去和父母告别,这迈出去的第一步,便是永别。
一直躲在云层上的兔子注视着这一切,娇俏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叹道:“我们终究和常人不一样啊!”
林丘先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彻底融入黑暗中。
接下来的岁月,兔子便一直跟着林丘先,看着他渐渐长大,从一个十来岁的花样少年,长成了满脸胡子的糙汉子,直到他度过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百年。在他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兔子观察好久才发现,那竟然是颜夕的父亲,颜正卿。
时间依旧在流逝,兔子却没有多少感受,她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场电影,还是快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曾经在村子里暴起杀人,大彻大悟的小孩已经一百多岁,收了一个学生,混上了灵道盟的高层,已经是这片天地间顶尖的强者。
兔子时时感到恍然,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时常在脑海里走马观花似地闪过,如同一场梦,猛然醒过来时,她便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甚至在这个世界里还看到了熟人。那个在灵道子身后鬼鬼祟祟的少女,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干净利落的短发,一米七多的身高,完美的曲线身材……兔子一拍大腿,大叫道:“小姨!”
身后突然惊现的一声大叫,让小姨也整个人吓得愣住,这声大叫是多么的熟悉,基本上每天都能听到这样尖锐的叫声,只是一般情况下,叫声只会发出一个字,“啊!”今天竟然是两个字,而且好像在叫自己?小姨连忙回头一望,便瞧见了扑向自己的兔子。
两位美人在大街上相拥,那还是一道非常靓丽的风景线,惹得路人纷纷侧目。两人自知惹眼,连忙跑走,不一会儿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两人躲在云层之上,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兔子拉着小姨,问道,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疑惑。
小姨望向那在城市里快步行走的灵道子和颜正卿,说道:“所谓渡灵,就是渡灵者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被渡灵的人,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奉献方式吧。我们有三个人,灵道子应该是把我们分到了他人生中的不同时间点,最后让我们在终点交汇。你应该是从起点来到这里的吧?”
兔子想到了那个小小年纪的林丘先,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样不是不公平吗?我经历的要更多啊!”
“不好说,每个人不一样,不过,我想灵道子应该不至于让这场渡灵变得不公平。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到终点找老庄吧!我想,终点应该会是一场大战。灵道子一生中最辉煌的大战。”小姨说道。
“那场拯救了灵道盟的大战吗?不过,这么说来,老祖他一生,都在和自己人斗啊!”兔子喃喃道。
“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小姨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跟着灵道子的脚步,游历世界。看着他招兵买马,在灵道盟渐渐有了自己的班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层,可就在那个时候。隐在暗处的欲望终于按捺不住,彻底炸开了。一天之间,天地崩断,空中城成了废墟。两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在一片灿烂的光芒中那道伟岸的身影。
一只手从虚空中伸来,轻轻一抓,肆虐的冲击波立刻安分了起来,在掌心中发出噗地一声轻响,一缕缕青烟从指缝间飘出,随风消散。灵道子一挥袖袍,无形的气劲将所有逼近的人吹开,为自己的好学生颜正卿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少年清理出一片天地。
“是老庄!”兔子拉扯着小姨的衣角,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带进了空间通道,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老庄的身边,也就是包围圈的中心。兔子感受到周围那压抑的气氛,喃喃道:“小姨,你下次动身之前先吼一嗓子,好吗?”
这时,兔子才发现,小姨压根儿没有听她说话。小姨正在老庄旁边嘘寒问暖,完全无视了在身后一脸尴尬的兔子。
“你的朋友?”灵道子问道。
老庄摇了摇头,拉住小姨的手,说道:“妻子。”而后指了指身后的兔子,“朋友。”
“挺好的,郎才女貌。那照顾好你的家人和朋友,如果有余力,顺带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学生,这些人我来就好。”说着,灵道子缓缓走向前,面朝太阳,踩在了光与暗的交界线。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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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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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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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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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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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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