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司的大伙儿也在做梦,只是他们做的梦要更加离谱一些。张月坐在云巅之上,捧着一卷书,身边周浅颖在为他斟酒,醇厚的酒香飘出,在鼻尖萦绕,颜夕则在另一边,准备了几碟小菜,用筷子为他吃。有酒有肉,有万卷书,还有佳人作伴,这大概就是张月梦里的神仙生活。当然,做梦而已。
只可惜这个梦做得不长久,便被一声异响惊碎了。云海消散,酒也倒了,那几碟小菜被颜夕一脚踹翻,两女同时跳起,揪着张月便将他从天上摔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他从小船上猛地坐起身来,黑白瞳下意识地睁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头。那只手苍老枯朽,给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消亡,但就是这一只手,让张月合上了眼睛。
“这么早,老祖过来,是要做什么?”张月看着灵道子那满是皱纹的连忙,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思绪,灵魂力悄无声息地连接上了镜司众人的精神,正想要传话,灵道子却开口了,“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张月怔了怔,还是收回了灵魂力,“那老祖能不能让我先睡会儿呢?我昨晚熬夜了,现在挺困的。要不,老祖您晚点再来吧。”
这下轮到灵道子愣住了,他抓了抓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苦笑道:“怎么?我是过来给你们送福利的,你们倒好。竟然还嫌弃我来早了?我这是热脸贴冷屁股,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呵,老祖,如果你的计划顺利的话,你根本不需要渡灵。因为奶妈和老黑,在你的计划里不应该活着。只是我们都比较顽强,活下来了。小夕说的对,灵道盟的确需要改变了,再让你们带下去,维持了几千年的局势就要被改变了。”张月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是一抹刀锋。
灵道子收回了按在张月头上的手,背在身后,“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对我产生了芥蒂?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所谓的上位者,看似掌握了很大的权力,但实际上只是被人声捧上去的傀儡,很多事情,我们无可奈何。我只是希望有些秘密可以永远消失,我是为整个灵道盟着想。况且,现在我已经不再想这些事情,因为我不再是你们的老祖,我现在只是一个一心为灵道盟贡献最后一份力量的老人而已。”
“是吗?还是你无可奈何,不得不这么做?”张月的声音渐渐变冷,连最开始做出来的表面功夫都省了。他看着灵道盟,虽然没有睁开黑白瞳,但灵魂力却早已将他笼罩,灵道子这个老怪物被脱得赤条条的,半点掩饰都没有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知道太多,让人厌烦。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我已灵道盟老祖的身份许下了诺言,那我就只能去遵守。还是你担心我连这个都做不到?”灵道子说道,两道秃眉紧蹙在一起,一双浑浊的老眼镜突然变得明亮,凝视着张月,目光如刀,要将他千刀万剐。
张月说道:“奶妈和老黑的渡灵就不劳烦您了。您为小姨,老庄和兔子进行渡灵就可以了,他们一定会是未来战争中的中流砥柱,我希望老祖能好好掂量。”xǐυmь.℃òm
湖面炸开,张月坐下的船只直接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一层层水浪掀起,几乎要整个湖给掀翻了。张月依旧保持着坐姿,悬浮在虚空,面色平静。灵道子说道:“你怀疑我?难道你觉得我会在渡灵的时候做手脚吗?真是荒唐,我想要杀死他们,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这里是镜司。”张月目光微凝,小湖瞬间平静下来,一艘小船从湖底升起,重新将张月托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扇窗被推开,颜夕慵懒的脸蛋儿从其中探了出来,睁着惺忪睡颜,打了个长长呵欠,“老不死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少两个人,你渡灵不是更轻松吗?这是为你着想啊,你答应下来不就好了嘛!多大点事儿。”
灵道子吐出一口乌黑的浊气,老脸重新变得温和慈祥,“这是你们的选择,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最适合渡灵。叫醒他们吧,我希望我是在太阳底下离世的。”
颜夕撇了撇嘴,还是动身去把仍在睡梦中的三人叫醒。
张月则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
夜色渐深,星月如约登上了舞台。刚洗完澡的张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便趁着夜风,来到了小舟上,一如既往地躺在上边发呆,或者数星星。这种随着湖波轻轻飘荡的感觉,让他着迷,以至于他可以放弃空调,好在夜晚的风还算凉快。
不知晃了多久,张月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困意上涌的他有些遭不住了,便打算起身回屋洗漱,在来这里睡上一觉,刚站起身来,准备向阁楼跃去时,却看到老黑和奶妈正往自己的方向划船。
“有事?”张月有些好奇,平日里会来打扰他的,大多是颜夕和周浅颖,今晚却是这小两口,着实少见,所以一时间也猜不出来意。
奶妈闻言,便用竹竿一撑,将小舟稳住,而后轻轻一跃,跳到张月的船上,老黑如法炮制,只是因为他的体型,让这船差点翻了去。三人稳住小船,便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有些困了。”张月一边说,一边揉着眼睛,困字已经写在了脸上,哪怕现在只是晚上十点而已。
老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我和奶妈不想接受渡灵。我们回去想过,觉得这不安全。”
张月瞬间了然,当初执行刺杀任务时,灵道子那个葬礼的公布,几乎是把奶妈和老黑往绝路里逼。灵道子最开始的打算,便是所有人都死掉,其中包括奶妈和老黑。
“你们担心他在渡灵的时候做手脚?可是,据我所知,渡灵是施法者全身心的无私奉献,如果藏有一点私心,这渡灵只会伤害到渡灵者,对被渡灵的人不会有影响。灵道子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吧。”张月说道。
“那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渡灵呢?”奶妈说道,神色微冷,眉宇间有淡淡的煞气流露,显然对于灵道子那时的做法,她依旧怀恨在心。
张月心里一紧,奶妈的话就像一把刀,一刀划开了那层蒙在光明背后的黑暗,哪怕只是具有可能性,也就让张月背脊骨发凉,“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重要到,要你们死?”
老黑苦笑道:“秘密一旦被揭露了,灵道盟将会受到整个异灵界的质疑,甚至攻击。在现在这个有可能发生战争的时刻,任何不平稳因素,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定要驱除的。所以,要我们死,也不奇怪。”
“为什么不和小夕说?”
“我想,她更希望我们能增强实力吧……”
张月沉默了,许久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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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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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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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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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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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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