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小心。”
张月习惯性地止住步伐,偏头看向周浅颖,低笑道。再寻常不过的告别,本应不起波澜,却荡起了浅浅的涟漪,一圈一圈得。
“你也是。”
周浅颖浅浅一笑,转身欲走。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也许伸手的人只是在做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周浅颖愣了一愣,轻轻地张开手,顺着张月的环抱,揽住他的腰。
“晚安。”
“好梦。”
不过一分钟,两人几乎是一触即分,相视一眼,竟有些羞涩。
五分钟过去了,张月还有些迷茫,他只是想摸摸周浅颖的头,不知怎么画风就变了。看来,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
张月不再多想,抬头看了看夜空上那一抹银色的笑,叹了口气。他可笑不出来,任务还没完成,自己又浪费了一天。他有种预感,今晚回去,还得跟颜夕好生解释一番。
……
今夜的镜司有些安静,只有房间里亮起灯光和细碎的对话,让刚回来的张月不至于误会镜司遭袭了。即便如此,张月还是小心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他在心里祈祷那个难缠的女人今天已经安然入睡了。
颜夕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房间都安静得让人有点束手束脚的。
“睡了吗?”张月在心里揣测,他可以用灵魂力探查一下,但他可不喜欢这样滥用自己的能力。张月懒得多想,反正颜夕的睡姿没有占去床的太多地方,他还可以躺上去美美地睡一觉,这就足够了。
一番洗漱后,张月在浴室里换了睡衣,他可不想重演上次的闹剧。钻进被窝,暖意攀上全身,渗入精神,瞬间把蕴藏的疲惫全部调动起来。张月轻轻打了个呵欠,准备就这么睡去了。
“战果如何?”
“……”
“问你话呢!”
张月眨了眨随时都有可能闭上的眼睛,偏过脸看向颜夕。她也是侧着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孔,显得有些憔悴。
“你不是睡了吗?”张月问道。
颜夕笑了笑,“谁告诉你我睡了,我只是趴着发呆,快说,战果如何。”
张月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确定嫌疑人了。”
“那还不上?”
“不知道他在哪,今天跟踪的时候,跟丢了。”
“……那你就跑回来睡觉了?不对啊,你今天出去了一天,难不成你跟了一天,最后才发现跟丢了?而且,看你这样子,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还莫名其妙有股香味儿,你干嘛去了?”颜夕凑上去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张月翻了个身,“遇到了点麻烦,耽搁了。至于香味,我用的是薰衣草味的沐浴露。”
“薰衣草……骚气。”
“睡了。”
“还记得你救回来的那个疯子吗?”
“嗯?”
“我今天去看他了,他情绪不太稳定,一直吵着要见哥哥,还有……田松。”
张月闭上的眼睛猛地一睁,白色的瞳孔透着一丝冷意,“他,不是疯了吗?”
颜夕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看不起疯子?有些时候,他们比正常人要更懂重情义。”
沉默了一会儿,张月起身掀开被子下床,脸上看不出神色,但那双白瞳亮起了两团光焰,“帮我护法。”
“嗯?不睡?”
“早完事,早休息。”张月坐在书桌上,拿起纸笔在画着什么,神情少有的专注。笔尖和纸摩擦的沙沙声,引起了颜夕的好奇,她凑了上去看了看,脸色顿时精彩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素描?”
“我打算把自己的小说画成漫画来着。”
“可以嘛,不过我记得你是色弱啊,能上色吗?”
“不能。”
“我帮你吧。”
无聊的对话,渐渐开始偏题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张月画画的速度。不多会儿,一个逼真的人物跃然于纸上,正是田松。
看着这张脸,张月的白瞳愈发明亮,与那黑眼交相辉映,灵魂力在黑与白之间迸发。他咬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下来,浮在半空。瞳孔里跳跃的白焰渐渐收敛,并不是变得微弱,而是更加凝实,灵魂力收束,牵引着那滴血珠缓缓勾勒。
颜夕看着张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从阴阳戒里抽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青伞,轻轻一挥,伞面撑开,洒下一片清辉,将整个阴阳间笼罩住,与外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隔绝。
不多会儿,两股气流,一黑一白腾空而起,交融成一幅两仪太极图,缓缓转动。银色的雷光闪烁,巨大的“封”字轰在虚空中,发出阵阵轰鸣。一朵红莲盛开,炽热的火光几乎要烧红镜司的夜空。一座彩虹桥伴着七彩霞云,突破了火光,延伸至天边,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唰!突如其来的一声响,让天地陷入寂静,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夜空之中,斩断了所有,那一瞬间,这栋小阁楼与天地间失去了联系。
而在镜司之外,夜空中睁开了一双眼睛,隐于云层之中,被层层迷雾所包裹,看不真切,但却真实存在。那是一双没有感情的,冷漠深邃的眼睛,一眼仿佛看穿了世界。
张月的灵魂世界从来没有过的热闹,娃娃正襟危坐,身上的黑白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胖乎乎的小手别扭地捏着一个印决,神圣的光将他映衬得宛如神袛,座下那一方黑白水池沸腾了,阴阳鱼不断跃出水面在空中相撞,溅起黑白色的水滴。
张月将画好的素描,扔进刚刚画好的阵法中。那个阵法神似一只眼睛,但却被无数条锁链封锁着,只露出一只血红色的瞳孔。素描被阵法燃起的火焰销毁,化作一缕烟飘远。
镜司之外,夜空中那双眼睛,转动了瞳孔,目光穿透所有,往远方射去。
……
大猫趴伏在院子里,夜风吹得它有些冷,但它没有挪动丝毫,就这么静静地趴着,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好似等待着什么。直到这一刻,它浑身寒毛倒竖,金色的猫眼睁得陡圆,金辉流转,像升起两轮小太阳。
只是匆匆一瞥,一切都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夜空中的眼睛闭上了,张月眼前的阵法也破碎了,那些笼罩在小阁楼外的力量也消散了。
张月揉了揉肿胀的头,有些疲惫,“找到了。”
颜夕手撑着伞,笑道:“休息一下吧。”
“不了,早完事,早休息。”张月一边说着,一边换好衣服,离开了镜司。
颜夕推开窗,望着张月走进空间漩涡,那个搭着肩膀,懒洋洋的背影占据了她的整个瞳孔,“真的好像啊!”想着想着,颜夕坐在窗边,抱着青伞睡着了,一缕缕清辉落在她的身上,泛起点点温暖。
大猫打了个呵欠,看上去有些累了,它在院子里踱着步,尾巴跟着屁股一摇二扭的,好不得意。它走进田松的房间,用它的大尾巴扫在那张流着哈喇子的脸。
田松迷迷糊糊地摇着头,躲避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什么人?”
“不是人,是妖。”大猫一爪子糊了上去,把田松的头按住,气势汹汹得,“睡得挺香,大难临头了你。”
“什么?什么大难?张月找上来了?”田松第一时间想到了早上那个眯着眼睛微微笑的男人,背脊一阵发凉。
大猫点点头,“还不蠢。”
“救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田松抓住大猫的爪子,翻身坐起,跪在软绵绵的床垫上,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大猫觉得下一刻这个胆小的男人就要给自己磕头,叫自己爸爸了。
大猫甩开田松的手,冷笑道:“我是要拿报酬的。”
“报酬?没问题,你要怎么处理张月的都可以,吃了他,吸干他精气都没问题,只要你开心就好。”
大猫摆摆手,大嘴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不,我要钱,立刻马上,拿到钱我就去拦截那个什么什么月。”m.χIùmЬ.CǒM
“钱……我……对了,我的银行卡给你,密码你是知道的,还有,还有,你等会儿……”田松翻身下床,跑到自己的书桌抽屉,从里边掏出一大摞百元钞票,捧在手心上。
“这些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留着应急的,也全部给你了。”田松把钱放到大猫跟前,小心翼翼得。
大猫瞥了瞥那百元钞票,笑道:“你还真敢说是你的,到底是谁的,你比谁都清楚吧。”
田松一怔,冷汗浸湿了衣衫,他缓缓弯下了腰板,跪伏在大猫前,泣不成声,“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只要你成功了,我愿意付出所有。只要……只要你为我守住这个生活。”
大猫张大嘴将这些钞票一口吞入,包括那张存了不知道数额的银行一并带走。
月光下,一只胖乎乎的大猫,踱着步贵妇步,在夜色中渐渐消失,一个少年趴在窗边,偷偷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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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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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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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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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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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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