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被彻底封锁了,除了太子和随侍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里面也是五步一岗,根本没有潜入的可能。”莫思归展开一张底图,指尖轻点,“如果三小姐被软禁,那么只可能在寝殿;如果是强行拘禁,那么最有可能的是私牢,就在这里。”
几颗圆溜溜脑袋凑过去看了看,很快又都缩回。
裴挽交抱手臂,若有所思:“几乎是东宫最中心了。不计半路阻拦,以最快速度赶到也要两盏茶的时间,足够太子把夏姑娘转移走。”
“就不能不惊动守卫进入吗?要杀人,我不介意,只要能救出惟音!”夏博渊始终处于激动状态,满目通红血丝。
“夏将军别冲动,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莫思归摆摆手,“我觉得三小姐应该是处于比较安全的状态,毕竟太子殿下以皇上名义发了昭告,宣布下月初一要迎娶三小姐,那么在此之前,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妄动。”
裴挽斜眼看了看一旁放着的官府告示:“莫老板确定吗?以前的话,我还能对太子稍稍寄语希望,现在看来……我不得不说,太子根本就是个疯子,难怪小尘如此厌恨他。”
“你胡说什么!要不是墨妄尘,惟音怎会遭遇这么多不幸?”夏博渊怒火陡然翻倍,一把抓住裴挽衣襟怒喝。
竹山和桃央吓得连忙凑上前,一左一右拼命拉扯夏博渊,莫思归也一脸无奈,摇着扇子苦笑:“这种时候还追究怪谁,有用吗?是殿下的错也好,是墨公子的错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出三小姐,不然真等太子殿下逼三小姐成了亲,估摸着墨公子只剩横剑自刎的份了。”
裴挽挑眉,淡淡瞥了莫思归一眼,随手一推便从夏博渊手中脱身,依旧一副玩世不恭模样:“夏姑娘是我玉廷阁属下,我自会尽力救她。现在慕染应该已经带着人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候我们会迅速解决东宫内守卫,尽快冲进去找到夏姑娘的任务主要靠你们。”
“我和夏将军对东宫也不是那么熟悉啊!这种时候,要是贺兰大人还在就好了。”
莫思归的话让夏博渊沉默下来,裴挽的表情也不再轻松。
“我听小尘说过,贺兰似乎对太子十分忠诚,突然不辞而别,最有可能就是去找太子了。”玉箫敲了敲额角,裴挽感慨道,“贺兰是颖阑族人,却成了太子最忠实部下;莫老板和夏将军都是晋安国人,却在这里策划如何背叛太子……这世道,我真弄不懂。”
“弄懂它做什么?三分清明七分糊涂,这才叫人生。”莫思归起身,端起茶壶悠悠然走到窗边,眯起眼眸浅笑,“莫某在掖城生活九年了,也是时候该换换环境,正巧三小姐有难,借此机会救人又能有个机会放弃在帝都的根基,何乐而不为?”
“莫老板为夏姑娘损失诸多,这份亏欠,等莫老板到了云临城,玉廷阁自会补偿。”
“罢了,金银我多的是,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未免无趣。裴堂主真心想补偿的话,不如为莫某寻一处山水胜地安家,平日里带三小姐常来陪我聊天足矣。”
眼看重要碰面成了两个闲人的聊天,夏博渊气得团团转,抓起桌上告示四个粉碎,而后闷闷离开。
纸屑洒了一地,金能看清几个黑色大字。
太子,侯府三小姐,初一,盛世大婚。
这样的告示,身在地牢中的夏惟音当然看不到,她仅仅是感觉到外面的人都在忙碌,总能听见有匆匆脚步经过地牢,就连萧君眠也忙得不怎么出现了。
虽然他一出现就是喝闷酒,或者不声不响看着她,像是失去魂魄六神无主的鬼魅。
那是夏惟音完全不熟悉的萧君眠,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更加陌生。
终于,在她已经数不清是被囚禁第几日的某天,境况发生了一些改变。
萧君眠性子沉稳,衣着喜欢偏素淡的浅色,这天却不知怎么,穿了一身十分惹眼的锦红,头发也只是简单扎起,而没有带发冠。
“等下会有宫女为你沐浴更衣。之后多少吃些东西,我不想让人看你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打开牢门走到虚弱至极的夏惟音身前,萧君眠蹲下,轻轻抚过她额角杂乱发丝,眼神寂然,“我不想这么做,却别无选择。”Χiυmъ.cοΜ
夏惟音一连绝食数日,最虚弱时已经人事不知,那些负责照料她的宫女太监不得不用强迫手段让她服下流质食物,总算没把这条命搭在牢中。
而眼下,她有力气冷冷看着萧君眠,却没有足够力量再给他一耳光,勉强站起已是她最大极限。
“有很多人想要救你离开,他们就在东宫外伺机而动。”借扶住夏惟音的机会,萧君眠在她耳畔低语道,“我不知道墨妄尘会不会来,但结果绝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不来,今日起,你就是我萧君眠的太子妃;他来,那就让他最为我们成亲的祭品好了。”
成亲?
夏惟音心头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刺目的红色,不正是喜服的颜色吗?
发生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在得知她与墨妄尘的关系后,为什么萧君眠没有恼羞成怒杀了她,反而要娶她为妻?
答案只可能有两种。
或者,他疯了,已经没有理智。
又或者,这仍是他谋划算计的中一部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
一如苏雪乔所期盼那般,她的死不会是这段孽缘的终结,无论是苏雪乔也好,又或者是萧君眠,他们真正希望杀死的人,是墨妄尘。
关键在于,墨妄尘是否会为她而来?
“沐浴,更衣。”萧君眠将她恍惚神色尽收眼底,退出牢房外一挥手,宫女们便抬着木桶、端着喜服涌入牢中。
水是温的,半面香花,浓郁扑鼻;喜服是崭新的,精致金丝绣凤,细密针脚,巧夺天工如霓裳羽衣。
萧君眠站在外面负手背对,闭着眼,耳中听着不时响起的哗啦啦水声,仿佛一个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又像运筹帷幄只待结果的不败将军。
片刻后,宫女伺候夏惟音沐浴完毕,为她换上一身与萧君眠同样颜色的喜庆中衣,却没有动那叠华丽喜服。
挥手摒退众人,萧君眠端来一碗温热米粥:“你最喜欢的咸酪粥,吃下去。”
夏惟音没有拒绝,接过粥狼吞虎咽喝下。
她绝食是为抗争,是为了让萧君眠知道她的坚决态度,可现在已经没用。她不清楚萧君眠设下了什么陷阱,也不知道有谁在筹划救她,所以她必须尽快养足体力,做好面对一切糟糕状况的准备。
为了那些可能因她遭受牵连人,她必须振作起来!
“这就对了,伤害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眼看夏惟音吃下一大碗粥,萧君眠露出满意笑容,拿过那叠喜服抖开,半是欣赏半是赞叹,“我幻想过很多次你穿上喜服的样子,今天总算能得偿宿愿。惟音,我说过,除了你,东宫不会有其他人能成为太子妃。”
感受到力量渐渐回归,夏惟音退到墙角,悄悄伸手摸进被褥下……为防止被发现,她将那把匕首藏在被褥里,一直在等待能够逃走的机会。
指尖触到熟悉的冰冷之感,冷静重新回到夏惟音身体每一个角落。
萧君眠已经近乎疯狂,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他,不让他伤害那些为她而来的人,也不让他做下无可挽回的错事。
小心翼翼把匕首藏在身后,夏惟音哑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真庆幸当初选择的不是你,否则现在说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如果当初你没有骗我,你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地步?”萧君眠走近,捏住夏惟音下颌,面无表情,“假如你坦白告诉我,你与墨妄尘曾作出苟且之事,或许我不会怪你,反而会更疼你。可惜的是,你不仅没有告诉我还百般隐瞒,为保护他屡屡骗我。面对这样的你,除了伤害我还能怎么做?”
“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借口。”
“所以我不再说了,我只会去做。”萧君眠沉下声音,头颅靠近夏惟音,微凉唇瓣凑了过去。
夏惟音皱眉,偏过头躲开。
一缕失望掠过眼眸,萧君眠紧贴着她耳垂,呼出热气却有种冰冷味道:“我喜欢你,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改变。唯一会改变的是,墨妄尘再没有机会和我争夺你,死,是他唯一结局。”
那一刹,夏惟音对萧君眠的厌恶猛然增长,伺机依旧的匕首再不犹豫,陡然从身后亮出,猛地向萧君眠后肩扎去。
才一出手,夏惟音就有些后悔。
即便刺中了,后肩那种位置也仅仅是让他行动能力减弱而已,远远达不到制止他的目的。
可她实在做不到,下手去谋害他的性命。
心里,终归是不舍。
那一抹冷然寒光划过萧君眠眼角,敏感本能让他下意识推开夏惟音迅速后退,堪堪避开匕首的突袭。
哧啦,红色衣袖被割破一长条,萧君眠推到安全之处愕然看着夏惟音,夏惟音却因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力量彻底放空,跌跌撞撞向一旁栽倒。
匕首刃身发出幽冷光芒,那光芒投映在萧君眠眼眸中,渐渐将那双眸子里的错愕染成同样的冰冷之色。
萧君眠踉跄两步,捂住脸几声长笑,沧桑凄凉。
她,居然想要杀他……
“夏惟音,我算明白了,你从不曾对我留情!”
红色身影突然之间扑向前面,还不等夏惟音扶着墙壁站稳,立刻被温热身躯压在墙上,唇齿突如其来的疯狂热度之间,一抹血腥味弥漫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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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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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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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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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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