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已经结束了,不少学生闹纷纷地到球场上去,看样子是有魁地奇训练。霍格沃茨就是这样,无论城堡外有怎样的风雨波折,在这里的孩子们总能平静安稳地长大——尽管有时也只是相对而言。
他收回目光,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叠信件。它们明显已经时间久远,最新的也是十几年前的了。卢平这些年来一直阻止自己回忆过去,但不幸的是这就像阻止月圆夜变形一样,完全无法做到。现在他开始翻看那些信。
詹姆的字体和他本人一样大大咧咧,字母的尾巴伸展到不该伸的地方去。莉莉秀丽的字迹。萨拉的工工整整,就像在抄写笔记。彼得的来信总是一小块羊皮纸,字母有点畏畏缩缩地挤在上面。还有一种漂亮潇洒的意大利斜体……
莱姆斯匆忙把视线从信上移开。心里好像被拆出一个洞,有什么尘封的东西从洞里倾泻出来。他小心地把信放回那只破旧的箱子,颓然靠在墙壁上。
十一岁的莱姆斯·卢平觉得詹姆和小天狼星简直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而萨拉·维奥莱特某种程度上与他自己相像:安静,热爱图书馆,是课堂上的乖学生——却同时是格兰芬多冒险小组“掠夺者”的成员。xiumb.com
大概是一年级的圣诞节假期后,当时他们已经顶着詹姆从家里偷出来的隐形衣夜游了很多回。詹姆突然召集了他的舍友们:
“我认为,既然我们的冒险行动已经有组织有计划,这个集体也不能这么随意了……”詹姆端坐在一把椅子上,让自己显得严肃,但系错了的扣子和松松垮垮的领带迅速出卖了他,“好吧好吧,我是说,该给我们起一个正式的、合适的名字。”
“没意见。”小天狼星散漫地半靠在床上,“你有想法了?”
“‘TheMarauders’,怎么样!”詹姆从他的椅子上跳起来,兴高采烈,得意洋洋,“我想了整整一个假期!”
小天狼星坐直了,语气比平时少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确是你能想出来的名字,好在不算难听。莱姆斯,你觉得如何?”
“——我?”
“当然啦,”詹姆重新坐回椅子上,“掠夺者的每位成员都要发表意见。我,小天狼星,你,彼得……”他已经用上了掠夺者这个称号。
彼得尖叫了一声:“我也可以加入吗?”他激动得从垫子上滑了下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我们不可能自己出去夜游,把你丢在寝室里。”詹姆接口说道。
彼得从地毯上爬起来,还在喘着气。卢平看了看他的朋友们,感到从没经历过的巨大喜悦正在淹没他。
“对了,还有女孩子。”詹姆突然又弹了起来,好像屁股下面有一只刺佬儿,“冒险可不只是男生们的活动。”
“你最好指的是萨拉,詹姆。如果你在想伊万斯……”小天狼星阴沉地说。
“当然不。”詹姆抓了抓他的头发,罕见地不知所措起来,“其实——事实上——”
他叹了口气:“我邀请过伊万斯加入我们,但她拒绝了。”
“可以理解。”卢平笑笑,“她说她不喜欢‘只会卖弄、无视校规的波特那伙人’,她不会乐意跟我们去夜游的。詹姆,我觉得如果你打算引起她的注意,可以试试别的方法。”
詹姆没有听懂:“什么引起注意?我是觉得她应该和我们这样的人待在一块,而不是和鼻涕精走到哪儿都成双成对——”
“得了,詹姆。”小天狼星把詹姆从椅子上拽起来摁到自己床边,“别让鼻涕精恶心到我们的谈话。现在该聊点掠夺者的成员组成——确定加上萨拉了对吧?”
“没错。”詹姆往后仰躺,把自己砸在小天狼星的被子上,“如果伊万斯也像萨拉那样就好了……”
“那可没戏,毕竟萨拉没在特快上被我们从包厢里气出去。”小天狼星好像有点得意,他吹了声口哨,“我可是说了,只要没人进斯莱特林,我们就罩着她。”
卢平小心翼翼守住的秘密,最终还是没能瞒得过二年级。这也是能预料到的,毕竟詹姆他们与他朝夕相处,而萨拉的月亮盈亏表画得连莉莉都佩服。
那次变形过后,他拖着疲倦至极的身躯从打人柳下爬出来,打算照常回到医疗室去。也许再过几个小时,朋友们就会来问候他,他可以告诉他们自己感染了风寒。但在卢平反应过来之前,小天狼星凭空出现在草地上。
“早安,莱姆斯。”小天狼星挥了挥手。男孩打了个哈欠,半长的黑发有些凌乱,眼睛下面带着深重的阴影。
在卢平呆滞的时候,小天狼星一把揭掉隐形衣,让斗篷下的另外几个人也现了形:“起来,詹姆!醒醒,萨拉。喂,彼得!”
波特家祖传的斗篷昨晚遮住了四个在草地上睡觉的人,他们看起来正是为了抓到卢平而这么做的。卢平想着解释的说辞,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他的胃里坠着铅块,觉得一切都完了。
他们发现了。发现了他是一个狼人。
他将失去这几个得来不易的朋友,或许还会被赶出学校——
“别紧张。”小天狼星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你的脸这会儿白得像个吸血鬼。”
他用胳膊圈住卢平的脖子,让这个浑身颤抖的人坐到他们中间。“别想得那么可怕,我们是你的朋友。”
那天掠夺者们从启明星闪耀一直谈到早饭都没得吃,最终以卢平在詹姆和小天狼星的拥抱里擦干眼泪为结束。“我们是你的朋友”,成了他的少年时代里最难以忘怀的一句话。
小天狼星十四岁生日的前几天,他又同沃尔布加大吵了一架——他“亲爱的妈妈”用吼叫信回应了他之前信件中那些犀利的言辞,并声称永远不再给他寄东西。于是在11月3日这天,包裹理所当然地少了几个。
“没有正好。”小天狼星满不在乎地在礼物山(多数来自他的追求者)里发掘,“去年他们送了一个布莱克家徽,妖精做的。我原本还担心今年会是斯莱特林院徽。嘿,詹姆,你发财啦?这个可不便宜。”
他拆出了一整套魁地奇球队模型。
“我又不是队员……不过送得真好。”小天狼星说着狠狠撞了一下詹姆的肩。
詹姆大笑起来:“谁不知道你比赛时宁愿在地面上呆着是为了看你哥们儿我飞翔的英姿?”
“太自恋了。”小天狼星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又去翻那堆礼物盒子,“萨拉送了我麻瓜的摩托车海报!还有……哎,这些是麻瓜们的修理工具吗?我早就想要了……”
“莱姆斯,谢谢你的领带夹。”他找到了莱姆斯的礼物,一个非常精致的领带夹,金色的嵌着一粒红宝石,看上去也稍微超出了卢平的承受能力。
“没有詹姆那个贵重,我想你可能也不那么需要……”卢平有些尴尬地说,毕竟小天狼星更多时候是让他的领带随意被风吹起而不是服帖地呆在胸前,但这确实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礼物了。
“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小天狼星把卢平的礼物夹在领带上,潇洒地一甩头发。
他看着这些个个花足了心思的礼物。“你们该不会是想把我那些该死的家里人缺了的礼物补在自己那份里吧?没事,我好歹还有雷古勒斯。”他晃晃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要真打算证明什么肉麻的‘友谊长存’,不如打算打算二十年后送我什么好?”
“十四岁的时候预订三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哥们儿,可真有你的。”詹姆举起拳头砸过来,小天狼星轻易接住了,他们碰了碰拳。“说定了,詹姆,莱姆斯,快想想。”
回忆像流水越淌越快,那些不愿想起却更不愿忘记的过往在卢平眼前闪过:朋友们练成了阿尼马格斯——他们在满月夜四处冒险——小天狼星和萨拉开始恋爱——詹姆终于约到了莉莉——他们毕业了。
毕业后的第一个月圆,他期待着他的挚友们出现,又恐惧独自一人再次面对那许久没体会过的可怕痛苦。最终太阳西沉时大门被敲响了。
“晚上好,月亮脸。”萨拉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小天狼星和詹姆站在她身后,用力拉开大门。
“以为毕业了就摆脱我们了?”詹姆挤进门里。
小天狼星身上全是尘土,脸上也只有牙齿是白的,很像是刚刚跟食死徒决斗过,或者出完别的什么危险任务。但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掠夺者永远不散,别忘了。”
一年多后的某天,小天狼星狼狈地跌出卢平家的壁炉,满身煤灰,一脸喜悦。
“萨拉怀孕了!”昔日霍格沃茨校草蠢兮兮地向老友炫耀道,在不大的客厅里转来转去。等听够了祝贺,才提出别的事。
“可是——可是——婚礼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呢,我没想到……”他窘迫地说,苦恼地揪着头发,又猛地转过脸来,“你会来当伴郎的对吧,月亮脸?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月亮脸,来当我和萨拉的孩子的教父吧。别告诉我你不干。”
“——我?”一个狼人,能保护好一个孩子吗?
“当然是你,莱姆斯。”小天狼星拍着他的肩膀。
当时那双深灰色眼睛里还满溢着信任,让面对他的人无法退缩,也不愿拒绝。
后来,卢平没有成为爱米丽的教父。他被派到狼人中执行紧急任务。
爱米丽的受洗仪式和哈利的一样匆忙完成了,莉莉做了她的教母。那时波特一家三口已经藏起来,萨拉带着爱米丽住在总部,作为波特家保密人的小天狼星在外躲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卢平与他见面越来越少,每次见面时说的话也逐渐寥寥。
再后来……
再后来,他的世界崩塌了。
卢平没告诉任何他认识的人,在小天狼星被带到阿兹卡班之前,他去见过他。
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卢平双手掐在一起,以免它们失控地去掐那个人的脖子。
小天狼星没有回答。他已经不笑了——据说他被捕时正放声大笑——现在没有什么表情。他面无表情地问卢平:“哈利在哪儿?爱米丽在哪儿?”
他怎么敢提起他们——在他害死了那两个孩子的亲人之后?甚至包括他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妻子。他怎么能——怎么能?
莱姆斯拼命呼吸,缓过胸口的闷痛。他尽量平静地说:“在邓布利多那里。你—你永远不可能再伤害他们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无视了傲罗们的警告,向前两步,死死盯着那双灰色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天狼星一直是他们五个中个子最高的,但他现在被束缚在一把椅子上,使得莱姆斯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是莱姆斯第一次这样冰冷地俯视他,俯视他昔日的好友。
被捆在椅子上的囚犯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他喃喃地说:“和邓布利多待在一起。他们……和邓布利多待在一起。”
那双灰眼睛里跳跃的火焰慢慢熄灭了,他垂下他永远高傲的头,一声不吭。
一向温和的狼人爆发了他少有的怒火,他扑上去揪住小天狼星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可是詹姆——莉莉——还有萨拉!还有彼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天狼星狂暴地挣脱了,铁链叮咣作响,强行将他束缚在原处。他疯狂地大笑着:“因为我是渣滓、叛徒,把他们出卖给伏地魔,应该在阿兹卡班腐烂!哦,还有彼得——那无耻的、恶心的东西——他该腐烂——!”
莱姆斯震惊地后退了几步,看着癫狂的小天狼星。他性格里的这一面他从来都尽量避免在朋友们面前展现出来,但现在……
他疯了。
真可笑。那天是11月1日。
卢平捞出即将溺死在回忆里的自己,抬头重新望着打人柳。
今天是1993年11月3日——20年前约定的那一天。
有谁会想到,他们最终变成了这样呢?
卢平抚摸着自己的柏木魔杖。和萨拉的是一样的材质。当初……
不,没有什么当初。没有。
他坚决地把目光从球场上转回来,接着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吧。”他说。
下一刻他看见——
少年的脸庞一半浸在黑暗,一半笼罩阳光。及肩黑发微微散乱,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典雅。深邃五官组合成他曾熟悉的模样,一双眼睛里落进了星星。一如当年。
卢平年少时的挚友隔着时光、隔着一屋子飞尘向他望过来。那个名字在他舌尖滚了几圈,灼得喉咙和心口都在发烫,最终出口的话却是:
“爱米丽,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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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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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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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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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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