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尤其是早上还一脸骄傲的吴莱,此时抱着她妈嚎啕大哭的声音传进耳里时。
和司南不一样,乌亮是自诩见过大场面的人。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乌亮也不由心神撼动,无法言语。
当时整个拖拉机坐了多少人,乌亮光是数人头都觉得密密压压的,还想到了司南说的超载这个词。如今那些叫他觉得挤的人却都,都……
看着趴在那里,脸朝下的朱扬,乌亮伸手杵地想要站起来,可腿上一疼,又坐了回了去。
疼,钻心的疼。
摸摸自己的腿,乌亮慌了。
不会断了吧。
断了也比没命强。
和司南一样,驴车上的人都陆续跑了过来。他们几乎都跑到了自己村人的跟前,喊喊这个的名,问问那个的情况,但天气里飘的都是这可咋整,咋就这样了的话。
茫然又空洞。
朱扬趴在那里,身前的冰都被脑子上流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不远处的新娘,一身大红衣服侧卧在地,看不出来受没受伤。还有一些人,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情况非常不妙。
河水浅,所以有的地方还有支楞出水面的大石头,此时石头上还有血渍……
好好的喜事怎么就成了这样?
别说司南和乌亮想不明白了,就是在村子里等着新人回村的一干人也都傻眼了。琇書蛧
一辆驴车拉着几个村民一路狼哭鬼嚎的进了村,直奔朱家院子的时候,嘴里还嚷着出事了,出大事了的话。
朱会计和韩宝当时就吓软了腿,两人被人掺扶着往外走,还有听说这事的村干部,担心家人的村民,就连刚刚走到院口的柴简也是吓了一跳,连带着揣了帐本跑出来的乌明一块挤上那辆驴车往河边走。
有的没挤上车的,就跟在车下面跑。等到了河边看到了翻倒在一旁的拖拉机和小河里外的村民时,韩宝就先嚎啕大哭的叫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朝着她儿子扑去。
办喜事的是二队的会计,所以整个三友村三个生产队的队长和支书全都来参加婚礼了,这会接了消息又都跟着跑了过来。虽说他们一来,场面虽然更混乱了,却是叫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你们怎么样?伤哪了?有没有事?还能不能动?”
“别别别,先别乱动,看看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乌明和柴简到了地方扫了一圈就发现了司南和乌亮所在的地方,连忙跑过来围着这二人问长问短。
“我没事。不过乌亮从树上掉下来了,他好像摔着了。”见乌明和柴简急的不行,司南连忙将她知道的事都倒了出来。“我坐的驴车,乌亮坐的拖拉机。我们赶到河边的时候,拖拉机已经翻了。”所以她到现场时,就已经这样了。
乌明和柴简听了司南的话,便从头到脚的查看了一回乌亮的情况。乌亮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喊疼,说腿断了。
虽然乌亮的样子好像很惨,但提了一路心的乌明和柴简却不由放心了。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司南,两人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已经没人去管拖拉机了,村干部到了现场,便组织大家将受伤的人搬到驴车上往县医院送。
这一往驴车上抬人,才发现正经有几个人尸体都硬了。
其中就有吴莱的妈。
这些肉眼可辨的人也没往村里送,而是一块拉到了县医院。
到了县医院,一番检查下来,事情严重的连县政府的领导们惊动了。
七死六重伤,还有十多个轻伤的。
七个死去的人里有村子里跟着朱扬一块接亲的年轻小伙,也有莫二丫的哥哥。
莫二丫的哥哥叫莫立冬,是莫三婶的长子。为人出了名的忠厚讲义气,在村子里小一辈中,名声最好。因其品性佳,朱扬结婚才特意请他帮忙收他那边的礼。不想不过是帮忙接个亲就将小命断送了。
司南记得,前几天还听人说莫三婶正找人给莫立冬介绍对象呢。
之前就说过了,吴莱的妈,来参加外甥婚礼的韩宝的亲姐妹,也没了。
剩下的几个有二队的,也有村子里的,还有两个是新娘那边的亲属。他们不是被甩出去的时候脑袋磕到了石头上,就是直接撞到了冰上。
六个重伤的,就有乌亮一个。
小腿骨折。
.
死的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十来个轻伤的却已经在上过药后都陆续回家去了。因乌亮的腿骨折了,所以打完石膏后,就准备按着大夫的话办理住院手续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提议住院一周,但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医保报销的好事,住院什么的都必须自己出钱。本来这事应该是朱家人负责,可是朱家人都顾着自己儿子儿媳妇哪还顾得上旁的。
朱扬也是重伤,磕破了头,现在还没醒过来。新娘子张莉摔伤了腰,一只胳膊也断了。
因新娘子家就是县上的,刚送完亲闺女就出了这样的事,新娘家的人一窝疯似的冲进医院,很是吵闹了一回。
手续什么的,医院一催,柴简就要去办。但乌明拉住了柴简,说再等等。等等的结果就是蔡队长一脸无奈的去办了住院手续。
乌亮住院了,乌明和柴简就要负责陪床护理,而司南呢,则要准备他们三人的一日三餐和病号饭。
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没有也不打紧,先租一辆也不是不能有。
其实要司南说,出了这样的事,村里的驴车估计每天都得往县里跑两趟,但问题来了,都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了,他们还跟着掺合什么呀。
消消停停的住上几天院,然后回家休养也就是了。
县城里有不少人家是有自行车的,就连医院里的大夫和护士有的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司南想到了办法,自然就去找乌明商量自行车要怎么借。
无论怎么借,都是有偿借车。但从谁借,怎么个借法,就需要仔细琢磨一下了。
“要不,咱们在县里租个房子?”
说完借自行车,司南又觉得可以租个房子,离的近了,也更方便了。
乌明想了想,觉得哪样都没必要。
司南见他这般还想出主意,乌明便叫司南别管这事了,见村里的驴车要回村子,就叫司南跟车回去,还说吃饭的事他们自己想办法。
司南还要反驳,就见乌明视线落在了蔡队长和老支书身上,然后半懂不懂的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司南才反应过来,出了这样的大事,蔡队长和老支书估计最近都得长在医院。再有村民们说不定还要去县里探望病人什么的,那这一来一去的,村里的驴车可不就得经常接送。
有驴车接送,无论是来县里探病,还是做了饭送到县里来都是极方便的。
……
村里人都说这婚事办的晦气,不吉利,邪性的很。说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婚礼办成这样的。
司南也觉得这婚事办得挺一言难尽的,但这种意外也不是谁想要的。你说去怪那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可那小伙被翻倒的拖拉机砸到了腰椎,人虽然还活着,但以后什么样已经不好说了。
你说怪朱家定亲事的日子不好,可这年头又没天气预报,谁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雪呀。
更何况年年冬天都有人结婚,年年冬天也都飞雪连天,这事又怎么说得清楚。
吴莱抱着她妈的尸体哭得一抽一抽的,莫三婶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莫二丫脸上都是擦伤,此时抹了红药水,就坐在她妈脚边,整个人都没还魂呢。
司南很后悔,后悔自己没在察觉危险的时候出言提醒。柴简却在听到司南小声的自责后,拍拍司南的肩膀将她带到医院楼道里笨拙的安慰她。
“你叫乌亮跟你坐驴车,乌亮说你是胆小鬼,他都不将你说的危险当回事。你若告诉旁人你的担心,旁人会笑你胆子小的同时,同样也未必会听劝。出事了...你下乡插队也有几个月了,难道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将责任推到你身上吗?”
她们会说,本来好好的,会出事都是你咒的。
想想吴莱,再想想莫三婶,她们会不会明知道这事跟自己关系不大,还会将所有的伤心愤怒都朝自己使来?
会的,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司南就更沉默了,低着头任由柴简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心情沉重极了。
“其实我也很自私,发现出事的时候,我先想到了乌亮,后悔自己没拉住他。”
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司南的头发,柴简理解的点头,“我当时想的也是你们没事就好。”
司南闻言,抬头看向柴简,轻浅的笑了笑。
.
离开楼道,回到病房。司南看了一眼还在那里跟乌明说飞行经历的乌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活该。
就在这时,走廊里的喧哗声又大了几分。
司南几人对视一眼,相继走出病房朝外看去。
原来是新娘子的姐姐张英,突然小产了。
然后本来还在热腾的娘家人又更不饶人了。
看了两眼,知道是怎么回事,三人便又退回了病房。
这事有的闹了。
事情发生后,韩宝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苍老又麻木,人傻愣愣的,再看不到往常的精明劲。朱会计乍眼看去都老了十几二十岁的样子,跟早上送儿子接亲那会儿真真是叛若两人。
“何止是判若两人,我看能直接判出一个辈份来。嘶,这麻药劲咋这么快就过了。”正坐在病床上吃罐头的乌亮听到司南的转述,又一次不修口德的说了句实话,然后现世报就来了。
疼得呲牙咧嘴。
“都什么时候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知道乌亮没恶意,可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略显凉薄。“早就叫你跟我坐驴车,你非要坐拖拉机。”
一说这个,乌亮就有些理亏,对司南讪笑两声,转移话题道:“病房太冷了,再呆下去,腿没事了,我人就冻坏了。”
虽然有六个重伤的,但男病房这会儿就乌亮一个病号,其他的都被夹在旁的科室或是其他病房里了。
一个人霸占六个床位的病房,没有想像的那么美好。因为整个病房两面大窗户,却只有两组暖器片。
病房里的温度低到在病房里说话都有哈气的那种。
乌亮体质不错,他们又吃的好,营养跟的上去了,恢复的就好。于是大夫查房后,乌亮这边就办了出院手续。
与蔡队长和老支书打了声招呼,四人就准备坐村里接送人的驴车回村。
不想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吴莱跟着几个人走进来,一见司南就冲了过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真实案例比这惨烈,一辆拖拉机先出事的,然后翻出去时撞上后面的那辆。作者不敢写太多,也不敢描述,你们知道原因哒。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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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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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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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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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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