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天就阴沉沉的,一直到下晌这场雪才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细碎的雪花落到地上,就像雨点落下来那般,转瞬间湿了地面,也不见了踪迹。
司南不止一次的伸手去摸窗户,虽然窗户纸很厚,虽然这窗户纸也陪他们经历了秋雨,可叫司南觉得再怎么厚实,那也是纸,过冬...就有些很不靠谱的样子。
野猪肉炼油的炼油,腌起来的也腌了起来,剩下的很是吃了几顿后,做成了两种味道的腊肉。
哦,对了,他们还拿出了差不多二十斤的猪肉在村子里走了一回礼。
老支书,蔡队长,朱会计,莫三婶还有王铁柱以及村里的一位老寡妇,两位烈士家属那里都送了些肉过去。
如今家里并不缺油水,司南做饭也更放得开。吃得好了,他们四人都微微长了些肉。
不过司南那里并不明显就是了。
白菜和萝卜也都收了,萝卜也按当初的计划一半晾干,一半储冬。刚刚一下雪,司南就将晒萝卜的大笸箩搬到了屋里炕上。
先在外面风吹日晒,然后再用火炕高温烘着,没几天那些萝卜干就脱干了水份。
一部分白菜和储冬的萝卜都放在地窖里,而专门买来腌酸菜的缸则被放在了外屋地。
本就有些小的外屋地就更小了。
酸菜是莫三婶子手把手教的,也告诉了司南一些注意事项。
不能放在太热的地方,也不能冻着它们,这东西说好侍弄也好侍弄,说难侍弄也难侍弄。
说起这个酸菜,最叫司南无语的就是乌亮了。也不知道他又打哪听来的偏方,非要用酸菜水洗头发...别提了,那味道熏死个人。
酸菜要腌上一个月左右才能吃,距离能吃还有些天,不过司南都想好了,等酸菜能吃了,就炒个传说中的渍菜粉吃。
坐在炕上,拿起针线笸箩里的鞋底继续纳。说真的,一双鞋底断断续续纳了好几个月,也已经将司南的热情耗得差不多了。
纳鞋底要手上有劲,司南的这双手是比以前有些力气了,但仍旧还是一双嫩爪子。
这几个月的农活做下来,司南手心到是磨过几个泡,可不等起茧子,分到手里的活就又干完了,然后这双手就又没了磨茧子的机会。
下乡的这几个月,司南仔细算了一回她都干了什么,然后就再次对分到吉省这边插队感慨不已。
真是个好地方。
纳了十来针,司南又将鞋底丢到一旁,起身去了隔壁。乌明昨儿干活将衣服上的扣弄丢好几颗,那衣服洗完就搭在炕上头的那根晾衣绳上,早起那衣服就干了。
扣这东西,家里没有。也没有闲衣服,旧衣服可以暂借的。司南将衣服从绳上摘下来,将最上面的那颗扣剪下来揣进衣兜里,又将衣服叠了放在一旁,便拿上钥匙出门了。
他家没有,总可以从旁人家先借来使。等赶集的时候或是去县里的时候买了还了便是。
这样的事在乡下是极为常见的,别人从司南借过东西,司南也渐渐的学着从旁人借着应急的东西。
不过司南这边是有借有还,旁人那里却未必了。
就说知青小院左右的邻居,都特么堪称极品了。
一个打老婆打出了自命不凡,一个占人便宜跟打土豪似的。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前几次从司南借东西,像是盐呀,醋呀,一点子荤油什么的,司南都借了,可人家却从来没还回来过,那司南就不高兴了。
再借时,不是没有,就是刚巧用完了。于是那家的女人在外面没少说司南的坏话。
不但说司南性子不好,还说司南跟着仨个大小伙子住,也不像是个正经人。
这些话传了多久司南不知道,但到底还是传到了司南耳朵里。这给司南气的呀,到现在还见天的琢磨怎么不动声色的报复回去呢。
你说跟她大吵一顿,撕打一回的大骂回去?
呵呵,司南有自知之明。
她是骂不过这种嘴巴不干净,时常开黄腔的乡下妇女的。当然了,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打不过那女人就是了。
司南都想将她家的东西全收到空间里,可转念一想又不能那么干。一来丢了那么多的东西,左邻右舍是重点的排查对象,她这边的地窖是能叫人知道的吗?
二来这家人真丢了那么多东西,还不得从她们借?
这种情况下你再不借,估计村子里的人就都有意见了。
怎么说呢,就很投鼠忌器。
当然了,司南也不是真的没办法,只是她觉得她干的那些事并不解气就是了。
她干了什么?
她拽着乌亮,两人半夜三更将隔壁那家的烟筒给堵上了。
还不全堵的那种。
全堵上,一烧火就发现了,所以司南用被她淘汰下来的野鸡毛和一些细软的枝子用糨糊弄了个碗状的鸟巢,做好后叫乌亮塞到那家的一个烟筒里。
这种人工鸟巢,并不能完全挡住烟,但却会叫烟走的非常不通畅。时间一长,整个鸟巢就会被烟熏得黑呼呼,脏兮兮的,然后彻底的将烟筒堵上。
就算将来拿下来,也不会看出任何一点人工的痕迹,他们只会觉得是哪个笨鸟将巢安错了地方。
因烟筒还能用,所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上房查看。但这种半堵不堵的情况,却会叫做饭的人很受罪。
没办法从烟筒出去的烟,还不得做饭的人自己消化?
司南不说原因,乌亮问了几遍也没问出来,不过注意力却放在了那家人身上。
司南又不是吃饱撑着了,所以她无缘无故的折腾你们干什么?
可盯了一些日子,因彼此社交圈并不重叠,也没发现什么。
……
司南出门忘记戴围巾了,走在路上就感觉风一直往脖子里窜,冷的时不时的哆嗦一下,也顾不上慢慢走了,直接小跑着去了铁柱家。
桂芝正在煮豆子,准备包豆包呢。见司南来了,连忙唤她炕上坐。
“嫂子,你家有没有余出来的衣服扣,先借我几个,等明儿买了,立马还你。”
“这咋没有?谁家过日子不预备点针头线脑。”桂芝一边倒茶给司南,一边回了这么一句。
“嫂子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哪像我呀,这也不会,那也不懂的。若不是一下来,就有嫂子手把手的带着,这日子指不定要过到什么份上呢。”
桂芝倒的茶说是茶,其实也不过是一些红茶的茶叶碎末冲的水。不过司南也不挑,毕竟这年头能喝上这么一碗有滋味的水也不是家家都有的生活。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这就已经很好了。之前来的那些知青,跟你比可差远了。”不会干活,不会说话,还不会来事,没半点眼力见。
“那也是嫂子教的好。”好听的话又不要钱,多说几句大家心情都好,又没啥损失。喝了半杯热茶,身上也暖和过来了。见桂芝转身去取找扣子,司南便将她刚剪下来当样品的扣子递了过去。
自然是没有一样的,不过是按着大小配一回罢了。
挑了五个一样的,司南又要了一根线,将扣子都穿起来,以免回去的时候再跑丢一个两个的。
“……听说了没,朱会计的儿子要结婚了,娶的好像还是县里吃商品粮的姑娘。”桂芝也是个八卦的性子,见司南来了,连忙将刚得的消息跟司南分享。
“嫁到村里,那户口也要跟着落过来吗?”司南端着茶杯,回想了一回朱会计的儿子,但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朱会计和他那身高一米四的富态老婆。
“反了不是?”将装瓜子的笸箩拿过来,桂芝指指司南,又指指自己,“你们知青下乡是要落户在咱们村,人家那是高娶,娶这么个媳妇,一结婚也是县城的户口了。诶,你说那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病,不然不傻不苶的,咋还找个乡下的老爷们呢?”
这话司南就没法说了。
在司南的时空,甭管乡下的和城里的男人,他们被挑拣的从来都不是出身地。别看现在城里落户难,到了后来,想要落户农村那才叫一个难呢。
“是不是朱会计家的儿子特别出众?”问完这话司南又连忙接道,“我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见过朱会计的儿子呢。若不是朱家的小子人好,说不定人家是挑中的朱会计这家子呢。老子是村里的会计,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一年到头分到的粮食也不少了。”
“那倒也是。可粮食再多,能跟商品粮比吗?”在桂芝心里,她还是羡慕城里人的生活。
她觉得进工厂工作,比靠天吃饭强,就算日子过得紧巴,那也是旱涝不收。
那样的日子谁过谁知道,真不比农村自在。尤其是现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
司南想了想她为啥高考,还不是想要离开农村,于是也没将真心话说出来。“旁的不提,就每个月的布票就比咱们多。”自打户口落到三友村,司南的供应劵也是按着这边乡下的标准发的。叫司南说,最大的差别就布票上。
“谁说不是呢。诶,我听说你哥从部队上给你寄信了?”说起布票,桂芝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司南。“这衣服也是你哥给你寄来的吧?”
司南家常就是一身改过的军装,厚实耐磨,还好看又精神。偶尔也会穿一身工服,不过那个颜色不及军装正,也不及军装耐脏。
“是呀。”说起司东,司南不由想到前些天寄来的家信。
那是从部队直接寄过来的,上面是部队专用的邮戳。信上说他马上就要结束三个月的新兵集训了。集训结束后就知道会被分到哪里了。司东还跟司南说,如果缺钱了或是缺什么东西使了不要不吭声,写信给他和司北,他们来想办法呢。
同时,还随信寄了十块钱给她。
不光司东寄了信,连司北也给他寄信了。
司北的信比司东先到的三友村,上面写了司东去部队的事,以及这个月他开了多少工资,又给她买了什么,随信寄了十二钱等等。
司南收了钱,又蹭了一回驴车寄了回信和包裹过去。一来二去的,虽然三兄妹天南地北不得见,却也没有断了联系。
“呦,你也在这呢。倒省了我再跑一趟了。”正说话呢,朱会计的老婆韩宝就推门进来了。
“刚说你们家要办喜事,婶就来了。快炕上坐,炕上暖和。”桂芝一见来人又是拿茶杯,又是让人炕上坐。司南见了韩宝,也笑着从炕沿站了起来,唤了声婶。
那韩宝最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一上来就拉住司南的手,拽着司南坐她身旁。
“下个月初二,咱家办事。正想叫你帮着张落一天呢。好姑娘,那天你早点去,跟着你哥去趟县里,帮着你哥将你嫂子接回来。”韩宝前一句是对着桂芝说的,后一句则是对着司南提的。
诶?
“我去?”司南用空着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婶,我跟我哥去接亲?”
搞错了吧。
别说司南懵了,就连桂芝也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了,连忙问韩宝:“咋还用司南去?女方家里没人了?”
“女方那边要六个坐床的……”结婚时女方那边要有小姐妹在迎亲的时候陪着新娘坐在床上等新郎来接。坐床的姑娘必须是未婚的,年纪比新娘小的。“女方只找了三个,剩下的三个叫咱们帮着找。我找了我外甥女,老莫家的二丫头……”m.xiumb.com
剩下这一个,就找了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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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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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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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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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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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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