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朏朏昨晚不是在等她。
昨天放学后,朏朏没看到宁诚实的人影,直到吃完晚饭她也没回来,连她那两个小弟也不见了,朏朏打电话过去又没人接,吓得他还以为好不容易回来的妹妹又离家出走了。
他连忙去问了姐姐,姐姐却说她也不知道,朏朏打完第十个电话,晚上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又伤心又难过,然后难过着难过着,就睡着了。
而且由于睡得太熟,连宁诚实他们回来都没发觉。
好在他醒来后终于见到了宁诚实,也得知了妹妹并没有离家出走。
听她说了原因,朏朏心宽体胖,并没有生气,只是板着脸要求下次必须提前跟他说好去向,免得哥哥担心。
“没关系的,朏朏,你不用担心,有天禄他们陪我呢。”
“天禄是你哥哥还是我是你哥哥?”朏朏叉着腰,仰着下巴问。
“你是。”宁诚实两手放在膝盖上回他。
“是谁看着你长大的?”
“是你。”
“是谁在姐姐生气的时候帮你说好话的?”
“你。”
“对,所以哥哥才是最靠谱的,最关心你的,你要听哥哥的话。”朏朏拍拍宁诚实的头。
宁诚实乖乖点头。
天禄坐在餐桌旁边,握紧了手中的叉子,一旁的举父默默离远了些:“天禄,你的眼神,怎么又变得这么奇怪了?”
朏朏已经麻利地背好了小书包,“哥哥现在要去上学了,你办好事,就乖乖地呆在家哦。”
“好。”三人目送朏朏出了家门。
宁诚实他们几个今天打算先去妖管局一趟,看望一下暂时被隔离起来的虺和朱獳。
去了才发现,虽然两人之前强烈地表达了不愿意与彼此住在一起的愿望,但犰狳却十分抱歉地告诉他们:很不凑巧,局里的普通宿舍虽然多,但是隔离宿舍却刚好不够用了,只剩下一间,只好委屈他们将就一下了。
不过再过一周,就会有其他被隔离的妖怪出来,到时候他们就能分开住了。
“行,一个礼拜而已,谁不能忍啊。”
宁诚实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原本并排的两张床被分别放在了房间的两个斜对角,两人各自的行李也都摆放得泾渭分明,似乎房间中有一道看不见的三八线。
不知道他们晚上有没有打起来,宁诚实担忧地想。
举父跟他们说了昨晚上抓小偷的后续。
虺对于这么精彩的逃窜场面自己却不在,表示很失望:“其实我看我根本就没什么大事儿,犰狳都说了,药效会慢慢变淡的,基本不会再发疯了,根本用不着隔离嘛,再说了,我也很想拿锦旗啊。”
朱獳也难得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没错,我也很想亲眼看看老大的变装。”
虺疯狂点头:“而且如果我们在,昨天就可以一直呆在老大的身边,老大就肯定不会被那些人挤得生病了。”
“不行,你们一定要听犰狳的话。”宁诚实严肃地竖起食指摇了摇,“必须要在这里待到药效完全散掉才可以出来。”
宁诚实虽然人小,但对于她的话,二人都不敢反抗。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以后跟着老大肯定还有很多拿锦旗的机会的。”
“嗯,老大还是不变装最可爱。”
在虺和朱獳眼巴巴的目光中,三人又离开了。
宁诚实要在朏朏放学之前都在家待着,以表现自己信守承诺的决心,天禄却没跟她一起,他说要去外面办点事。
虽然很好奇,但是宁诚实一向尊重小弟的个人隐私,所以什么都没问,跟举父两人回家了。
天禄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则朝反方向走去,边走边拨出了一个电话。
“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小喽啰抓了一堆,不过那老家伙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懊恼。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是关于诚实?”
天禄打这个号码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事关宁诚实,他才会联系她,当然,除此之外两人也话不投机。
“对了,说到这个,朏朏昨天还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诚实去哪儿了,怎么,你们把我妹妹拐跑了?”
天禄沉默了一瞬,其实他刚来的时候,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不是,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希望你查查一家美术馆,和a市的小偷协会。”
“等会儿,你说什么协会?”宁萌的声音放大了。
“小偷协会,我怀疑这个协会,还有美术馆,都跟他有关。”天禄简单说了一下那尊消失的玉雕,还有美术馆的位置。
“哦,行,交给我吧,那诚实她最近情绪怎么样?”
“她很平静。”
“那就好。”
“装的。”
“……你可以一句说完的。”
其实天禄早就发现了,从幻境出来开始,宁诚实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只是她伪装得大概连自己的内心都骗过了,但是一见到相关的东西,她就又会陷入自我怀疑和痛苦中。
不得不说,马腹虽然没有用尽全力对付他们,却也没有放过他们。
天禄知道,就像诚实总是黏着天禄想要跟他做朋友一样,马腹也是诚实的跟屁虫。他一直深恨宁诚实,不是因为她要跑,而是因为她只想带天禄跑,却从来没想过问问他。
宁萌叹了声气,“我现在还回不去,诚实她就拜托你了,毕竟你对她也熟,她脾气倔,除了你,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靠谱的人能安抚住她。”
天禄靠着墙,望着宁诚实离开的方向:“这句话你可以跟你弟弟也说一遍。”
“……什么意思?”
“没什么,还有件事,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当时诚实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现在有个猜测……”
等他说完了,宁萌立刻主动挂断了电话,天禄还听到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天禄冷笑了一声。
宁诚实到家的时候,刚好也快到朏朏的放学时间了,她像昨天的朏朏一样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家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突然,电话响了。
宁诚实第一想法是姐姐又打电话来了,于是兴高采烈跳下沙发,接起了电话:“喂?”
然而话筒中响起的却不是她预料中的温柔女声,而是一道机械男音,很熟悉跟昨晚在美术馆听到的一样。
那机械音一板一眼,音调平平,显得十分诡异:“恭喜您,宁诚实小朋友,您获得了本次手上技术交流大赛的一等奖。也是本次比赛的唯一一位获奖者,接下来,我们希望您能为我们的其他参赛选手讲一讲参赛心得,鼓励他们……”
宁诚实直接挂掉了电话。
举父下楼的时候就发现宁诚实保持着按下话筒的姿势一动不动,“老大,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宁诚实皱着眉头,这才慢慢转过身,“我刚刚,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好像是昨天那个小偷比赛的主办方,他说,我获得了一等奖。”
举父也愣了愣神,回忆了一番:“不对啊,可是那个奖,不是需要在安保人员没发现的情况下,偷走展厅里最值钱的藏品才行吗?”
宁诚实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我没有参赛啊。”
而且他们几个人昨天拿到邀请函,进去的时候都是用的假名,但刚才那个电话,报的却是她的真名。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门铃响了。
举父前去开了门,“老大,是昨天那位萧队长。”
宁诚实走了过去,问:“萧叔叔,你怎么来了?”
萧奕谨蹲下身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诚实,你得跟叔叔去一趟警局,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宁诚实一怔,“好。”
萧奕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别害怕,叔叔也会在场的。”
宁诚实从小到大去过警局无数次,并不害怕,不过举父还是陪着她一起去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萧奕谨跟宁诚实说了让她过去的原因:“昨天那场混乱过后,那个美术馆里有很多展品不见了,馆长……也报了警。”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那家美术馆是私人的,其实他们都觉得,这馆长恐怕跟那些小偷有脱不清的干系,但偏偏没有证据,馆长也坚称他只是将场地借出去三天,不管作什么用。
“不过那些丢失的展品,我们基本都在抓到的那帮小偷身上找回来了,只有一样还没找到,而他们谁都说自己没拿。”
宁诚实的心跳得厉害,她似有所感。
“那是1号展厅里,一个名字叫双鹰戏豹的玉雕。”
萧奕谨看了她一眼,像是斟酌着该如何用词:“然后……然后我们查了监控。”
宁诚实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抿紧了嘴。
萧奕谨说得艰难:“我们从监控中发现,你当时靠近了那个展品,然后……打碎了玻璃,从里面,拿走了玉雕。”
其实看监控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置信,因为那罩子的材质是钢化玻璃,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一拳就打碎,而且看起来还毫发无损?
尤其是监控中她接下去的举动,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萧奕谨跟晋麟走得近,他知道,他们一家都有些非人的能力,而这能力恰恰是让他现在觉得棘手的地方。
宁诚实垂下脸,许久后才平静地说:“叔叔,我没有偷玉雕。”
举父也在后座急急地喊:“是啊是啊,萧队长,老大绝对不可能偷东西的,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萧奕谨握着方向盘,点点头:“叔叔相信你,所以一会儿到了警局,你把你昨晚的行动都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嗯。”
从宁诚实有记忆以来,因为姐姐姐夫的职业,她经常出入警局,那时是人人喜爱夸赞的乖孩子,后来离家出走之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她依旧常跟警方打交道,成为了警方破案的小帮手。
人人都以惊叹、赞赏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第一次,她是因为有嫌疑而进入警局。
问询她的警察里有熟悉的人,也有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尽量温和地对她说话,但宁诚实还是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怀疑。m.χIùmЬ.CǒM
从上车后到现在,宁诚实的脸上都很平静,既不哭也不闹,不管怎么说,都让问询的警察松了口气。
女警官先浅显地跟宁诚实聊了聊,才渐渐将话题扯到昨晚的事上。
“诚实,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现在阿姨问你,你昨天晚上在展厅里,有没有靠近那个玉雕呀?”
宁诚实想了想,“靠近过。”
“是不是因为很喜欢?”
宁诚实重重摇头,“不,不喜欢它。”
“好的,那你有没有伸手去碰它?”
“没有。”宁诚实坚定地回答。
女警官顿了顿,“那,你有没有去打碎外面的玻璃保护罩?”
宁诚实一字一顿地回:“没有。”
女警官跟身边的人低声交流了一下,然后依然温声对她说道:“好,接下来阿姨要给你放一段视频,你看一下,能不能认出里面的人是谁。”
宁诚实看向屏幕。
里面放的正是昨晚的监控记录,中央1号展厅,是正对着那尊玉雕的探头。
几秒之后,宁诚实看到了乔装之后的自己,那时比赛还没开始,她跟天禄三人来到了1号展厅,在玉雕前驻足了很久,她脸上的表情有很明显的变化。
接着比赛开始,人群分散了,她再次盯着玉雕看了很久,才走到了一旁。
紧接着,警察来了,人群便一下子朝这边挤了过来,因为她个子太小,所以在监控中时而被人挡住,但能看得出来,她不断被往墙边挤去。
宁诚实回想起来,她的意识就是在那时开始涣散的。然后人群再一次挡住了她。
然而下一秒,宁诚实瞳孔一缩监控中的她再次出现了,只是这次她开始逆着人群,往回走。
直到走到了那尊玉雕旁边,她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握成拳,一拳将玻璃打碎,接着将手伸进去,抓住了玉雕。
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宁诚实屏住呼吸,看着监控中的自己从玻璃碎片中掏出了那尊小巧的玉雕,打量了一番,终于变化了表情,恨恨地两手握住头尾,稍一用力,就轻松地将其掰成了两半。
最后,将那碎成两半的玉雕,塞进了随身背着的挎包里。
宁诚实的心猛地一跳,因为做完这一切,监控中的她,脸上终于扬起了一抹天真的笑容跟幻境中的1号如出一辙。
监控结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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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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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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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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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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