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一代帝王,钢筋铁骨,世人或崇拜敬重她,或咒骂诋毁她。
行于世间路,难登天,却从容泰然,把自己的固执藏在心底的一隅之地。
像她这样的人。
如小黑所说。
她是最适合成魔化妖,邪修也好,作恶也罢。
她应当成为屠夫。
但她偏偏走上了正道,向阳而去。
因为有朋友,有爱人,有亲人,还有师父。
“师父,我把海域封印了,下界再也不会有那些所谓的天劫了,道貌岸然的上界之尊,再也不能以此来伤害下界的武者。师父,你不知道,你走后的日子,这洪荒三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你听,你仔细看,下界的武道文明长进了,并且无人打扰他们,他们能在安定的世界去修行。”
她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慌张无措。
她终归只是人,料事如神不是神。
哪怕是当年鼎盛时期,也只是一代神侯,神官之首。
她怕眼前的师父会成为一把灰烬。
这是师父弥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了。
她拼了命的去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不知为何,豆大的泪珠,不断地往外流,哽咽到咽喉胀痛,只是人世间最普普通通的徒儿和最寻常的人,哪有什么帝王威震八方的磅礴。
“小楚。”
云烈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声。
老人的神情慈和,目光如草长莺飞二月天的山水间。
那灰浊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仿佛有几许琥珀般的暖阳微光。
烈火在焚烧。
天地在阵法之中轰然。
老人白发苍苍,慈祥和蔼,有着淡淡然的笑。
仔细想来,这是小楚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的小楚啊。
太忙,太忙了。
忙到不可开交。
忙到总是会忘记照顾自己。
他的小楚,肩上总有很多的重则。
多到自己泥足深陷于炼狱还要踽踽独行人世间,从不肯对这不公的世道服个软,总要为生民去请命。旁人不敢行的道,她去行,旁人不敢走的路,她去走。ωωω.χΙυΜЬ.Cǒm
旁人不敢杀的人,她来杀!
哪怕她明明能枕山栖谷细水长流享清福,却不能看世有灾厄却心安理得去冷眼旁观。
“小楚。”
“你总是如此。”
总是让人心疼。
师徒一场,能有一个徒儿,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高兴,他自豪,他与有荣焉,他却万分心疼和自责只能护徒两剑不能护其余生。
“前路,好好走,好好活着。”
“放下执拗,放下心魔。”
老人长叹了一声。
他在大火之中抬了手,去抚摸女子的头顶。
他半透明的手,就像是穿过了空气。
更准确来说,他才是那一份空气。
“我没有执拗,没有心魔。”楚月咧着嘴笑,“师父你看,我并不孤独,我有这么多的师弟和师妹,他们都很好,危难关头不曾退缩。”
“还说不是执拗。”
这世上,哪有人,会费尽心思去给自己添加这么多的师弟、师妹?
云烈亦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陷入偏执却鲜少这般如没吃到糖的孩童般的徒儿,却只余下阵阵心疼,可他分明只是赖以剑魂在多方刺激下意识觉醒的一缕残魂,没有肉身和五脏六腑,就像是随处都有的风,竟也会如活生生的人那般感到无比的心疼吗?
“小楚。”
“看过花开吗?”
老人低声问。
“看过。”
楚月笑着说。
“再看一回。”
“好。”
云烈走出被楚月用诅咒之拳粉碎掉的火笼。
他踏步停下,侧目看诅咒黑海。
诅咒黑海小小一坨,像一条狗。
他尴尬地抓耳挠腮了番,思来想去半会,才笑嘻嘻地说:“师……师父好?”
“小楚,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他的徒儿,有时,并不像是徒儿,乃是一代传奇。
这世人闻风丧胆的诅咒,竟在小楚面前瑟瑟发抖如此。
云烈长舒了一口气,他抬起了手掌。
破碎的火笼,汇聚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把火光之剑。
……
此刻,破阵塔虽没能立刻把天诛地灭阵法直接磨灭破碎,但稳住了阵法,保全了广场废墟内外的剑客和修行者们,众人俱都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去,诅咒之气蔓延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只见无数天火骤降,像末世的烟花,再也感受不到那位隐老的气息。
“师父……”顾小柔眼睛通红。
罗鹤蓦地怔住。
叶师妹。
你真是胆肥。
玩的这么大?
他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生疼。
他按捺住自己的左侧胸膛,皱紧了眉头。
嗯。自己一定是经商失败为失去金刀而肉疼才对。
“轰!”
陡然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炸裂开,震耳欲聋到宛若天崩。
一双双眼睛无不是在同一时刻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便流露出了极致的震撼和诧然。
便见吞天沃日的诅咒黑海倒挂在火如雨下的苍穹。
白发老者执烈火剑穿出了诅咒黑海。
他在穹顶之下,垂眸望着广场废墟上的剑客们。
小楚说,那些,都是他的徒儿。
对他而言,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只有独一无二的徒儿。
那是人世间最瑰丽的宝藏,是他生涯的唯一,亦是晚年难得的欣慰。
没人知道,在头发白了,时光白驹流逝的那段日子里。
这从小小城池里走出的徒儿,救赎他,治愈他,让他忘却了早年在万剑山留下的悲愤、恨意和痛苦。
既然小楚喜欢。
那就多一些徒儿,也无妨。
他也想尽一尽师父的责任。
他长吁一口气。
“诸位,看好——”
话音落下之际,在失去了日月的穹顶之下一招一式,带起火光,留下白烟。
众人梗着脖子看去,透过晚上的风和烟,隐约看到老者面容清癯,有仙风道骨,仿佛是剑道大能,屹立在北斗之巅。
他将生前循规蹈矩所悟的人皇剑法使出。
此外,融合护徒剑法,别有一番剑韵。
楚月不知的是,云烈在下界天空战场身陨的那一刻,亦有所顿悟。
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是顿悟能力最强之时。
只是,却没法施展出来。云烈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把死亡剑法展出。
三套剑法合为一,行云流水之顺畅,刚柔并济,时而大开大合剑锋铮铮铿铿,时而剑如静水流深,熏风过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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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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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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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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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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