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炙烤荒漠外的大地。
寰宇四方,不见日月。
唯有孤星如灯盏,缀在那高处。
周遭的围观者们,刹那间杵在原地。
一个个宛若石像雕塑般不得动弹。
无数双眼睛倒映出长夜孤星之景。
却见烈火大地的尽头,孤星之下的漫长夜色里,伫立着一座无名的碑。
哪怕只字未写,在场的每一个人,竟都心头猛颤,知晓那是星云宗十长老的墓碑。
其震撼之感,难以用古书上的词话来形容。
钱玉瑶、陆青之流脚步顿住,且都是不约而同地回眸看去。
一袭红衣飘扬的女子,淡然若霜,自若地立在原处,两把刀刃,提在掌中。
青焰神秘。
天罡有侠气。
俱是与世长辞的故人。
郁九望见那把纯黑如墨的天罡刀,眼睛湿润,唇角微勾。
一时之间,仿若是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少年仗剑纵马叹江湖。
“嚓,嚓嚓——”
随着楚月的前行,拖在地上的双刀,摩擦出了沟壑,发出刺耳的声响。
钱玉瑶瞳眸紧缩,呼吸微窒。
却见楚月走出十步开外的距离,脚掌踏地,似若流星追月般飞掠而起。
双刀在一个呼吸里,就斩出了几十道的刀锋。
刀锋交错,接二连三往前劈去。
不多时,铺天盖地都是刀锋。
刀锋相连孤星之下的墓碑。
墓碑之前,大地之火汇聚成了一道身影。
犹若月族禁区的焰光仆人那般。
烈火身影,依稀可见,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时而临窗写信。
时而庭院练剑。
老人捋了捋胡须,低低一笑。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食指凌空一点,超强的压迫力,撕裂长空,震荡狂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往前。
不仅如此,周身的烈焰都如同风暴席卷往前。
失去了所有烈焰的老人,在某一个瞬间,有着让楚月热泪盈眶的血肉之躯。
老人白发苍苍,灰袍着身,发与衣裳在猎猎风声里翻滚作响。
他在孤星之下,朝着楚月遥遥一笑。
是女子记忆中的慈善。
一如当年初见。
是他命定的徒儿。
只一个瞬间,老人便如烟花易逝,成为无数灰烬,自四面八方的轨道而消失着。
楚月将眼下一切抛诸脑后,咧着嘴笑,眼睛红了很大一圈。
老头儿。
我们,又见面了。
……
焰光老人的食指之力,携万千光火直逼钱玉瑶。
烈火焚烧钱玉瑶的身体。
一指之力点在钱玉瑶的眉心。
颅骨承受着大厦倾塌般的压力。
钱玉瑶满身缠绕着火焰,脖颈额头青筋暴起。
“噗嗤”一声。
直接吐出了倾洒而出的大片血雾。
“玉瑶。”
陆青忧心忡忡地低呼出声,当即使出全力,抱住了钱玉瑶,用身体覆盖钱玉瑶身上的阵法大地之火。
钱玉瑶惊恐之余,被扑倒在地的她,忘记了后脑勺砸地的疼痛,讷讷地望着不顾危险的陆青。
这是她头一次打心底里的认可了这个不学无术没什么武道天赋的未婚夫。
“玉瑶,你没事吧?”
陆青身上破皮多处,被烈焰灼烧的皮肉交缠带血。
他好似不知晓疼痛,只在乎钱玉瑶。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晌,见钱玉瑶没有大碍,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然地落回了原处,不住发颤的嘴还止不住地念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钱玉瑶抿紧了唇。
被风吹起的涟漪,烙在了心底的至深处,是难言的悸动。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在那不远处的叶楚月。
叶楚月并未关注阵法造成的伤害。
她注视着那一座孤独的墓碑。
钱玉瑶愣住。
她修习阵法之道多年,却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震撼人心的阵法。
以亡故之人为阵源,以执念作为中枢,开创出独一无二分,只属于自己的阵法。
阵法的威慑力不算大,只因叶楚月还只是个归墟境。
但叶楚月的阵法目的,是为了看故人一眼。
只一眼,便已足矣。
这般重情的女子,当真会是个糟糕透顶的女子吗?
钱玉瑶忘记起身,躺在地上忽而迷茫,脑海里的思绪乱如麻。
部分年长有实力的人,亦是有所触动。
尤其是为人师长的老一辈,何尝不会为此动容?
授业一场。
师徒一场。
若身死他乡,有徒儿如斯,诸天鬼雄裂我身躯拖拽去十八层地狱又有何惧之?
楚月凝望了好久。
金眸虽红,却已心花怒放。
她从来不算是合格的阵法师。
在此之前,未曾拥有属于自己的阵法。
阵法如同悟道,需要机缘、感悟、天赋,犹若天时地利人和般缺一不可。
她背负着小老头的墓碑,带着亡故的前辈看山一程水一程,欣赏沿途的景色。
或是清秀。
或是血腥。
执念入骨。
墓碑常背。
再经过钱玉瑶画龙点睛的刺激,便使得阵法形成。
钱玉瑶被人搀扶起来,脸色白了一圈。
陆青同父同母的妹妹陆瑗,搀着钱玉瑶的臂膀,愤怒地看向了楚月,瞪着眼睛就要大喝出声。
钱玉瑶却先一步开口问:“此阵,可有名字?”
楚月眼帘轻抬,眸光落在钱玉瑶的身上。
沉默半晌而不语。
“问你话呢。”陆瑗盛怒,蛮横喝道。
“瑗瑗。”钱玉瑶皱眉。
陆瑗不解。
以玉瑶嫂子锱铢必较爆裂如雷的性子,吃了这么一回亏,不把叶楚月生吞活剥了都算她叶楚月走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礼仪人?
陆瑗欲言又止,终是闭嘴,缄口不言。
“孤星。”
良久,楚月唇动出声。
钱玉瑶怔怔的。
下一刻。
看向了渐渐透明的天上孤星。
星下墓碑。
墓碑前的古人双刀开阵,红衣如阎罗,似神佛。
楚月低低一笑,“它乃,孤星阵,好听吗?”
“好听……”钱玉瑶近乎脱口而出地回。
陆青、陆瑗兄妹以及围聚在钱玉瑶身边的大炎城世家小辈,无不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钱玉瑶。
不仅如此。
无上殿队伍。
君子堂诸君。
围观修行者。
都已风中石化。
原以为这两女子当不死不休,这奇特又微妙的友好又是怎么回事?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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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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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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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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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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