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红影,风驰电掣,宛若流星追月疾冲而出,以摧枯拉朽的万钧奔雷之势,陡然出现到了楚南音的面前。
“找死!”
楚南音咬紧了牙关,轻蔑愤然地注视着楚月。
小小的归墟境,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四周的围观者,亦都承认叶楚月的天赋,万古难遇。
能够打破武道规则的人,注定的非凡卓绝。
但楚南音身为大楚公主,又有金瞳傍身,实力深不可测,一掌之下可断通天境修行者的命脉,纵有百人之多的通天境为敌也不值一提,当年去下陆突破,渡劫之时能够摧毁一陆,使得生灵涂炭,草木不生。
这样的人,岂是初到归墟境的叶楚月能够撼动的?
楚南音双手结印,一柄青莲剑,从背后徐徐地升腾。
剑光形成护盾,保护在楚南音的身旁。
魔镰对着她的眼睛勾了下去,砸到剑光护盾,只见纹丝不动。
楚南音缓缓地抬起了淡漠如雪的金眸,微笑道:“叶楚月,你看起来,很没用。”
“若你归墟之境就能破我青莲剑盾,我这九万年,岂不是白活了?”
“你可知我水深火热的淬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不知,因为,我们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是一样的自私,对吗?”
少年听到这话,低低地笑了。
飓风大作,从海平面徐徐而至,掀得红袍翻飞,猎猎作响,鬓发微遮了凛冽森寒的眉眼。
“你既不把自己当做大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可知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
楚南音彻底撕破脸后,不再有从前的沉稳,每一个字都在贬低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仿佛只要把对方踩进了尘埃里,自己依旧能站在高山之巅俯瞰芸芸众生。m.χIùmЬ.CǒM
她恨。
恨眼前的双生姐姐,夺走了母亲的疼爱。
在此之前,母亲和楚凌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
若非是叶楚月的出现,她的这个家,她的大楚,就不会变得这样。
“轰!”
楚凌手中的禅杖,往海岸地轻砸,散出了一层层的光圈。
佛光和经文随风而起,没有锋锐凌厉的气势,便到了楚南音的面前,竟是以柔克刚般,破开了楚南音身体的剑光护盾。
雪挽歌双手结印,本源之气形成了攻山之矛,袭向楚南音。
楚南音的手抖了下,泪水源源不断自浅金色的眼眸流出。
从难以置信的伤心欲绝到毁天灭地的憎恶厌恨,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微垂下颌,上抬狭长的眸。
杀气,顿生。
雪挽歌。
你该死!
“挽歌,你糊涂了。”
楚老爷子叹息了声,手中烟袋,冲出滚滚白烟。
白烟内,扭曲狰狞一巨兽,直冲楚月而去。
另一只手,再打出滔天巨掌,欲要碾碎掉看起来不怎么魁梧的少年。
“爹。”
楚世诀把父亲用的红弓递给了他。
楚云城接过红弓,犹若射日,一点一点加深力度拉开了弓弦,离弦之箭直奔少年而去,嘴唇无声道出杀气森森的两个字:
“去——死——”
楚世诀凝滞不前的无数道光刃,心神凝动之下,再度往前。
楚时修等人,拔出兵器,毫不犹豫且是默契地出了杀招。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众人的眼里。
大楚竟分成了两派,在海神界诸神之日的这天,互相残杀。
骨肉亲情,犹若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姜君默然不语,目光却总是在少年的身上。
苍老的声音,在颅腔内响起:“了解她的故事后,更喜欢她了。”
“嗯。”
“不帮一下你的干儿子?”
“不急。”
“小心受了伤,毕竟还只是归墟境。”
“本君有分寸。”
姜君眼眸深邃,倒映出少年红衣如火。
她总觉得,少年敢与大楚叫板,绝非明面上的意气用事,背地里总有深意,或踏底气!
“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
却见流光海域,迸出了无数道的身影。
屠薇薇跃然而出,溅出海浪与漂亮的水珠。
她在琼云光中,双手高举起一把弧度流畅的血杀刀,棕色的竖瞳,盛满了炽烈的杀意。
萧离暴掠,像一匹狼,抽出脊背的破妖刀,歪着头横扫而去。
卿若水一剑劈上空,直面大楚之威。
段清欢的身体内传来兽瞳,精神力和斧刃冲向了纠葛交织不可言说的战场。
“叶师弟,师兄来助你一臂之力!”
许予人与剑齐飞,气势磅礴,不可阻挡。
“师弟莫怕。”
柳霓裳咧着嘴笑,甩出两条红色绸缎,想勒死楚南音。
一个又一个的星云宗弟子,明知大楚是上界之尊,明知这一战实力悬殊,却还是猛冲而出,要站在叶师弟的身旁,与她并肩而战,同生共死。
这漫天的杀戮和滔天怒,只是为了要一个迟了九万年的公道,只想要这无目苍天开一次眼。
来到流光海域的星云宗十万弟子,除了寥寥数人,无不是冲向了云空。
左天猛和几位长老、阵法前辈,都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哪怕前面是一条必死之路,他们也会陪着少年下一下这阴曹地府。
龙非烟与叶尘,都在卖力。
冲向少年的攻击,被雪挽歌的本源之气和楚凌的佛光经文挡住。
少年回头看去,母亲温柔地看着她。
母亲用神识轻声细语传音于颅腔。
“小月,我想说,日后,你便有母亲了。”
“但在错失你的九万年里,你若拥有过母亲的疼爱,那我想说,日后,你便能多一个母亲了。”
“大楚不知道你的好,娘亲知道,你想做什么,去做,你不坏,这是你应当做的。”
少年紧抿着唇,眸色愈发的红。
良久,咧着嘴笑。
“好。”
“……”
“诸尊在此,尔等休想兴风作浪!”
楚云城大喝,振臂一挥下达了王的命令,“大楚风策军,随我应战,斩杀这群不敬诸尊的宵小之辈!”
“末将,领命!”
此番前来海神界的风策军,足有五千人之多,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强手,且都实力高超。
主将者,刑高雷,身长九尺,形魁梧,一臂可抵三岁孩童的躯壳。
刑高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瞬间,仿佛能打碎掉空气里的尘埃。
五千风策军士兵都跟在邢高雷的身后,共同跪地,旋即虎虎生威站起身来,冲出高空殿宇。
“姓叶的。”
华清宗主高声道:“我家陈野昨日在你星云宗失了礼数,今日特携这无法无天的弟子来还礼了。”
她低低一笑,旋即带着华清宗的归墟、真元境弟子们冲来。
“妖兽山,白鹤洲,忘忧城,承蒙叶小友对我宗的照拂,今朝理当还个人情。”
“玄冥宗弟子。”玄冥宗主手持宗门令符道:“皆听本宗之命,助我叶小友,讨回公道!”
“宗主,我们呢?”长老凑在九幽宗主的耳边问。
九幽宗主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了亮光,“正愁无深交之契机,这不,来机会了。”
上回万宗大比在妖兽山,门内弟子黎海棠不愿听宗主之令,一意孤行导致九幽宗错失了一次机会。
这回,他定不会错过。
大长老看着九幽宗主欲言又止。
眼见着九幽宗主就要发出宗主之令,大长老当即劝阻道:
“宗主,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九幽宗主蹙了蹙眉。
大长老急说:“虽说忘忧城和妖兽山,叶楚月一鸣惊人,但与今日之情况大有不同。”
“大楚的能人异士很多,楚南音这些人实力高超不过,光是那一个风策军,就能把万宗菩提都给毁了。”
“纵然叶楚月有人相助,但孤掌难鸣……宗主切莫搭上全宗之命啊。”
九幽宗主不语,仰头望着战场之地。
他年轻时,最爱赌博,更喜欢孤注一掷的感觉。
不到最后一刻,便不知道,是倾家荡产,还是富贵荣华。
“人这一世,总是要赌一赌的,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感觉去走。”
“有时,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反而难成大器。”
“陈老。”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成为一方天地的王,而有些人要封侯拜相。”
“修行立道,当清楚自己的命格,若是封侯拜相之人,便要追随一个未来的天地王。”
大长老听着九幽宗主的话,话虽然都明白,却是难以理解。
“宗主,你又岂知,眼前少年会成为天地王?若是失败了呢。”
“成功者,平步青云路,扶摇九万里,只手可通天。”九幽宗主笑道:“失败者,坟下枯骨无人祭,黄土一抔后世笑,古往今来踏道之人,心有野心壮志凌云者,无不是如此。”
大长老深深地震撼着,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那侧——
黎海棠清楚九幽宗主的心思,便想要走过来拦住自家宗主。
九幽宗主却是袖袍一挥,取出火一样灼热的令符,命令宗门上下:
“九幽宗诸位,请随本宗主,助我友宗星云宗。”
说罢,便带着弟子们直奔战场而去。
黎海棠站在原地很久,眉头紧紧地蹙起。
末了,还是手执兵器,冲过去。
从前在妖兽山,她作为大师姐能够号令弟子。
但现在,当以宗主的命令为尊,纵有一身反骨,却也不敢忤逆。
另一边,薛开封等人见此,心中窃喜,目视楚月如看一具毫无生气的冰冷的尸体。
战场,剑拔弩张,风声鹤唳。
这一刻,草木皆兵。
风策军来时,为楚南音助威。
楚南音衣裙摆动,冷傲又阴翳,如看山下蝼蚁,路边草芥,冷睨着女扮男装的少年郎。
阵阵杀气,自眼底隐现。
雪挽歌一人之力,阻挡风策军,冷视风策军首将邢高雷。
“邢将军,她是大楚的孩子,无罪无过,你作为守护大楚的将军,岂能对吾儿动手?”
“雪夫人,实在是抱歉。”
邢高雷两手抱拳,微微颔首:“末将,当听家主之命。”
话虽硬气,看着雪挽歌的眼神,却也有丝毫的犹豫。
在幅员辽阔的大楚,无人不尊雪夫人。
她出身北方龙族,婚后放弃了本源之道,素日里与平民打闹成一片,帮助过许多人。
有一回,她拼命保下喊冤的邢高雷。
邢高雷问,雪夫人为何如此。
她说:
我非大公无私之人,相反,我有私心。
我若多做些好事,我流落在外的亲人,或许就会得到老天的垂爱眷顾。
积攒阴德,总归是好的。
……
那一刻,邢高雷方才知道,对于救苦救难的大楚夫人来说。
那些在水深火热里煎熬的苦主,是一个个行走的“阴德”数值。
如今恍然大悟。
大楚夫人所求不过女平安。
目睹一切的邢高雷,虽对叶楚月的遭遇有所同情,但无法背弃楚云城,从而倒戈雪挽歌。
为将之人,自当一片忠诚之心。
“打扰了,雪夫人,叶公子。”
他作了作揖,弯下了腰,算是行了个大礼。
雪挽歌轻叹了声。
设身处地着想,她能理解邢高雷的忠心耿耿。
对于邢高雷来说,会对她和小月行如此大礼,都已经做好了回到大楚接受责罚的准备。
“你尽力了。”
雪挽歌往后退出一步,双手结印,周身汹涌着本源之气,血液里燃起战意。
楚南音眯起眼睛看着这刺目的一幕,心跟着割裂般的疼。
好一会儿,唇角勾起了笑。
楚世诀将掉了出去的大氅,重新披到了楚南音的身上。
兄长们簇拥着她,共同等待着明月的死亡时刻。
“风策军出手,唯见白骨,不见血肉。”楚时修摇着折扇说道。
然在下一个瞬间,每个大楚人眉间的自信,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再消逝。
却见展开偌大的羽翼,在浓烈的万丈光芒中,高高地扬起了手。
光晕近乎吞噬了她的身形,叫人竭尽全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去看,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啪嗒”一声。
少年摇开了一把折扇。
扇面,竟清晰地写着“楚”字。
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方刻有同样字形的令牌。
风策军和楚老爷子等人,见此令牌,俱是呆若木鸡,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刑主将,想清楚,尔等该听命于何人。”
少年垂眸,懒倦又淡漠,似若君临天下,秉统四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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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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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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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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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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