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明明没有打开,她却仿佛听到了那恢弘却悲壮的乐声。阮空星的心口像是梗着一口气,哽得她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
而宋知陆牵着她的手,又松开,两人在一组双人联合旋转后重新找到彼此,再像曾经想做没有做的那样。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托起了阮空星。
阮空星的心,终于重新沉了下来。
一曲终了。
宋知陆却没有松开阮空星的手,而是像个大哥哥一样,温柔的将她拥入自己宽阔的胸怀中。
那里很快传来哽咽声。
是阮空星在哭——哪怕她没有看录像,她也能知道,这一次她做得有多好。
尽管她的肌肉酸胀的都在叫嚣着要立马休息,就算冰冷的空气因为她用力的呼吸挤进肺里,使得她胸腔都发痛,但她还是很兴奋,兴奋的哭出了声。
也许仅仅是因为高兴,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感情,她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汹涌的眼泪。
直到宋知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阮空星才意识到,这是为什么。
为的是她完成了以前不可完成的事情,为的是她原本生病后逞强但虚弱的内心,为的是,她终于、终于战胜了从前眼中不可战胜的傅江沅。
她要从今天开始,正式走向下一个看似不可战胜的目标了。
宋知陆很久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她的情绪过去,等她彻底恢复理智。
阮空星的眼泪总算是慢慢收了回去,她站直身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伏在宋知陆的肩窝哭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不妥当,于是尴尬的吸了吸鼻子,不敢看他。
宋知陆倒是没把这当回事,小姑娘嘛,一时间情绪过头了,没有什么好让人多心的。
他于是拍了怕她的脑袋,用再温和不过的语气问道:“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见一见李兰博了吗?”
阮空星点了点头。
花样滑冰选手本来就是会从小接触不同舞种的,尽管可以有所擅长有所偏好,但从一而终在这个上面并不适用。
在给本人贴完标签之后,它就只剩下一堆令人厌恶的词汇,比如什么江郎才尽啦、实力有限啦……就是因为才华不足,创作才能有限,所以难以滑出更多种多样的、更打动人心的作品。
她曾经以为这只是擅长什么与不擅长什么的区别,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实质上是艺术修养的差距。
就是这些差距,让她找不到所谓的“灵魂”。因为她对艺术的认知还停留在很浅薄的表面上,所以才难以展现出更加富有内涵的东西。
但现在可以了。
宋知陆看向她,对上一双有些哭红了、但却亮晶晶的眼,觉得有些欣慰。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被阮空星接过了话头:“知道了,我会去见的。”
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聊聊心得体会什么的。阮空星觉得这还是有必要的——尽管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下一个作品继续采用芭蕾舞的想法。
人就是这样,一旦从什么上面得到了甜头,下一次选择就会一直选它,直到自己再栽了跟头为止。
宋知陆也许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或许没有,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因为阮空星所不知道的那些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她都会一点一点学会的。
这片冷酷却也为他们带来荣耀的冰面,终将让他们认清一切。
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告诉她:“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傅江沅还是没有出院。
其实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到可以回家自己修养的地步,但她还是没有回家。
好像只要不回家,就不用面对接下来那个令人难过的、早已经标明结果的选择题。
退役,或是继续滑下去——退役。
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今天一大早,她的主治医生就再次来向她说明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忽略了她字里行间的不愿意出院的意愿,用委婉而不失强硬的口吻表明了她出院的必要性——总不能让一个已经不是那么需要住院的人占用着本不必要的医疗资源。
傅江沅只得努力让自己做出温和的表情表示理解、琇書蛧
虽然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山崩海啸了一百万遍。
她的日子其实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当初一时冲动说出的想要退役的话,现在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让人觉得心脏都发痛。
她执着的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她曾经那么渴望的奖杯,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曾经她以为她已经江郎才尽了。
卡在瓶颈那么久,没有进步,没有作品,每一天都在吃老本,为了维持自己的骄傲而疲于奔命,就连花样滑冰都变成了让人疲惫的东西。
疲惫的让她都忘了,忘了她曾经是多么热爱这项运动,而不是仅仅为了荣耀。
所以她才在当时,那么轻易地说出了“退役”的话。
她的手狠狠的捏着被子,好像这是某个令她厌恶的人的脖子。傅江沅咬着牙,努力深呼吸了几次,但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有原因不明的委屈和气愤一同席卷而来,几乎让她无法思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放纵了自己的脾气。
她的胳膊狠狠打过去,将桌子上的杯子和水果全都打翻在地。
瓷制品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然后破碎了。
只有陈兴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任何情绪地。
等到傅江沅看起来发泄完了,他才上前了两步,试图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可还没等他弯下腰,就有人敲了敲门。
“你好,是傅江沅的病房吗?”那人这样问道。
但这显然只是个礼貌用语,只用来通知他们他已经到来的消息罢了。
因为下一秒,他就自行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量很高,有一米八五的样子,不是很壮,但身材很匀称,在高领羊毛衫的包裹下,都能让人感受到那是一幅多么完美的身躯。
傅江沅的视线还停留在脚下的那堆狼藉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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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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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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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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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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