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运动员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了,已经到了该退场的时间了。
如果不是傅江沅一直想要拿到奥运会的奖牌,她现在本来应该退役了。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女儿退役,但为什么是以这样荒谬的方式?她只是觉得自己女儿的梦想被打破了,被本不该发生的这么一场意外打破了。
她的优秀受宠的女儿,她的骄傲的女儿,她的从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儿,怎么就要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而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呢?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终于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
“妈妈知道了。”她说道,“如果你下定决心了,那就这样做吧。”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同意太快了,傅江沅此刻倒是又犹豫起来。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回道:“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傅江沅倒是没有当场下定决心,但明显她提出来的这件事还是让她妈妈大吃一惊,她很快就收拾东西退了场。
偌大的病房里,此刻只剩下傅江沅和傅江由两个人。
傅江沅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眼睛却看向窗外,傅江由却定定地看着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护士进来打破这阵沉默。护士推来了一个小推车,上面都是纱布酒精之类的东西,是来给傅江沅换药的。
傅江由没有回避的打算,傅江沅也没叫他走,倒是小护士尽职尽责的一把拉上了帘子,将他和傅江沅隔绝开来。
傅江由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但也知道换药应该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肉长得慢,他听到里面不时传来一声痛哼,再拉开帘子时,小推车上就多了一块颜色难以恭维的纱布。
那上面沾着红褐色的血渍和有点发棕的药物的颜色,傅江沅的脸色也一改不久前的红润,变得苍白难看了起来。
他心里有一点不忍和一点难过,但又觉得活该。他甚至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但内心又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场面由衷的厌恶。
但他还是咽了口唾沫,放平了自己的语气问道:“很疼吗?”
傅江沅没有像在外人面前那样装模作样,甚至连表情都不调整,就硬是苍白僵硬着一张脸,咬着牙回他:“你这问的什么话?不疼你试试?”
他于是不吭声了。www.xiumb.com
他并不是完全不关心傅江沅,就像妈妈说的,这个人毕竟是他的姐姐,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每天都来看她了。
哪怕他已经发现了一丝端倪——哪怕他觉得造成眼前这种情况的人就是她自己,她是活该。
但他还是来了。
两个人就这个坐着,对峙般的看着对方。直到傅江由无所谓的偏过了脸去:“何必呢?我又不是没伤过,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是吧?”
傅江沅白了他一眼。
她总觉得傅江由话里有话,就连这句“是吧”都带着一千一万层意思,但她最终还是没跟傅江由吵下去。
傅江沅看着他坐在那里,逐渐失去了耐心:“还有事?事说完了、探病也探完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不,”傅江由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你是真的准备退役吗?”傅江由问道。
“不然我在跟你开玩笑?”傅江沅回。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考虑退役?”傅江由又问道。
她看向傅江由,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这种话,但她还是很快就拿出了糊弄他妈的那套话:“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本来就到了该退役的年纪。”
傅江由没耐心的看了她一眼:“说实话。”
傅江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偏过头去。
她跟这个弟弟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他们彼此之间却了解的过了头,尤其是傅江由,他几乎称得上敏锐,总是刻薄而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坏心眼,给她难堪——尽管还算是给她留了一丝颜面,并没有在外人面前做这样的事情。
“我这两年的状态你也知道,一直停在这里不动弹,没有什么进步,而且我自己已经很清晰的感受到我的体力和脚腕的承载力下降,我没法再更进一步了。我目前的成绩并不差,我现在就这样退场,并不丢脸。”
“我现在如果是因伤退役,那就不会有人说我没能力,说我江郎才尽自视甚高,不会有人拿我跟一些人去比——因为我是因伤退役,我并不是主观意愿上不再愿意滑下去了。那么我就还是那个冰上芭蕾公主。”
“怎么样?满意了吗?”
傅江沅终于说完了。
她每次做了坏事而被傅江由看到的时候,都会被狠狠的伤一次自尊心,因为他完全不在乎她到底找了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理由,他什么都知道。
她停下嘴,在报纸的遮掩下,偷偷看了一眼傅江由,可没想到傅江由也在看她。两个人刚好对上眼光,傅江沅立马受惊了似的将自己的头偏了过去。
“就这样而已吗?”傅江由问道。
他的口吻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的人根本无法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出他到底是有什么情绪。
傅江沅有些心虚,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底气一些:“不然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傅江由不吭声了。
傅江沅没有再偏过头去看傅江由,她没法保证在看到傅江由怀疑的眼神的时候还保持冷静,还能让自己不要破功,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好吧。”傅江由说话了,“如果你说是这样,那就当是这样吧。”
傅江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她一口气彻底放下去,他就话锋一转:“那么,你知道你在这个时候宣布退役,对阮空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跟阮空星有什么关系?”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我自己决定退役的,和阮空星能扯上什么关系?这俩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像是为了更加强调什么似的,她全程用了反问的口吻。
傅江由很难控制自己不用嘲讽的眼神看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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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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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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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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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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