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知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行为,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客客气气的,让人觉得生疏,说一点重话就会觉得被冒犯,更别说是这样开玩笑了。
但也正是因为她这样开了玩笑,多少打破了一些她跟宋知陆之前的隔阂。
“知道了。”他回,“你也是啊,拼命三娘。”
她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自己的太阳穴处碰了碰,又说了一句“喳”,逗得两个人都笑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迷惑的动作,但等自己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她只好接受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情这个设定。
阮空星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好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可下一秒,自己的耳朵里就被塞进了一只耳机。她抬头看了一眼,另外一只耳机在宋知陆的耳朵上。这个身高差让耳机线的长度显得捉襟见肘,他们不得不靠的更近了一些。
宋知陆调整步伐,好让自己跟阮空星保持着同样的步调,这样他们才能一起分享这个耳机。
“一起听歌吧。”他这样说道,“听一些安静的歌,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明天再好好训练。”
“错啦!”阮空星将手背在后背,又轻轻勾了勾嘴角,她点出他的错误:“已经过了十二点了,现在是今天啦,应该说今天也要好好训练。”
“啊,好。”他挠了挠头,“那就今天也一起好好训练吧!”
也许是有音乐的缘故,也或许因为是两个人在走路,这条路忽然显得不那么长了。阮空星甚至觉得她还没听几首歌,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酒店。
她摘下耳机还给宋知陆,可却被他叫住了。
“伸手。”宋知陆忽然说道。
阮空星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好几秒才伸手出来。她边伸手边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却是一颗红色包装的麦丽素被塞进了她手心里,包装袋甚至还是温热的。塑料包装纸的尖尖扎的她手心又痒又痛,她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怎么给我这个?”她问道,“我还在控制饮食呢。”
可一向有原则的宋知陆在这一刻忽然让了步:“偶尔放纵一次也没有关系,更何况就是一颗麦丽素而已,小小一个,不会长胖的。”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哦,你说的有道理。”话罢,她接过麦丽素,拿到手才想起来问宋知陆:“你不吃吗?”
男生摇了摇头,他看向她,回道:“有点想吃……不过吃不了,我乳糖不耐受,吃了会不舒服。”
“这样。”阮空星应了一声表示了解,“那我进去啦,晚安!”
“晚安,”他回,“做个好梦……做个当冠军的好梦吧。”
其实宋知陆真的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作为阮空星的搭档,他应该督促她自律、监督她不要吃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可很奇怪,他好像无法对阮空星狠下心来。
她和花滑队里面的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她真的是他见过最自律的人了。
他曾经接触最多女生的就是自己的旧搭档,谢可可。哪怕队里已经明确规定这件事不许做、那个东西不准吃,但她还是会自己偷偷吃、偷偷做。
宋知陆印象很深刻,谢可可是十九岁退役的,她退役的那一年曾发生过一件事。
那时候她正年轻漂亮,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开始努力的化妆打扮,甚至给自己买了很多首饰。
教练不允许上冰的时候戴首饰,可她大概是忘了摘,在一次托举中,把手上的戒指甩下来了。
宋知陆很幸运,他什么事都没有,可接下来训练的人冰鞋滑到了那只戒指,直接摔下去,摔断了胳膊。
这件事的后果蛮严重,摔断胳膊的人是队里加大力度培养的种子选手,而且正值赛季,就因为谢可可将戒指甩脱了导致他摔了跟头,错过了赛季,那一年,花滑这项运动的战绩也出奇的差。
于是这个锅合情又合理地甩到了谢可可的身上。
谢可可突然开始被整队排斥,甚至被教练叫去谈了两三次话。
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见到的谢可可都是沉着一张脸的,看起来状态奇差无比。
直到退役前一个月,她终于爆发了。
在一次训练过后,她被教练叫去谈话,再回来时脸色阴沉的要命。宋知陆在休息室里见到她,她已经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甚至挑衅一般,在左手食指上戴了一只新的戒指。
她一进休息室的门,就直接将冰鞋摔到了地上。
“我这么努力的训练,我到底得到什么了!”她突然毫无预兆的吼了出来,“这么多年了,我没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像别的女生一样漂漂亮亮的、不能出去逛街、不能吃想吃的东西、不能化妆打扮不能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我失去了那么多,我究竟得到什么了!我……”
宋知陆不知道怎么劝。
他上前一步,想轻轻拍拍谢可可,可却被她躲开了。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疲惫:“我想放弃了。”她说,“我想放弃了,宋知陆,这么多年了,我在花滑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哦,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起码得到了一身伤一身病痛,可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那么那么多。”
她听起来对花样滑冰已经开始变得疲惫厌倦甚至深恶痛绝,她将自己所有没有得到的东西都归咎于训练、花样滑冰和教练。
于是宋知陆并没有劝她。
他并不是铁石心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劝。因为这几年来。他们确实没有拿到特别好的成绩,他们确实花费了时间和青春进去。
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也很困惑。但他除了继续走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并没有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念小学、初中、大学,他没有什么特殊技能,除了滑冰他什么都不会,他问自己:如果你不滑冰,你能做什么呢?m.xiumb.com
答案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于是被迫、或是出于他自己不想挣扎、或是随便什么奇怪的理由继续留下来了,他继续滑冰,继续让这个折磨他的运动项目折磨他。
然后一个月后,谢可可退役了。
那时候队里有传言,说是教练说了过分的话,让她自尊心受不了,于是选择了退队。
可不是这样的。
宋知陆知道教练说了什么,无非是说她未来可期,让她好好训练之类的这样的话。但教练不知道,这些话根本救不了谢可可。
她是下定了决心,她想要正常人的生活。她想出去逛街、想毫无顾忌的胡吃海喝、想漂漂亮亮的化妆、戴首饰,她不再热爱花滑,也不再期待赛场和荣誉了。
所以她是如此坚定的选择了离开,把宋知陆一个人抛在了原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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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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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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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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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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