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疑似李青舜的人就这么突然死去,贝斯的心中没有别的,只有“完了完了一不小心魔君给死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和所罗门交代……”这种不靠谱的想法转而又被正常的想法代替,“这货肯定不是魔君!李青舜呢?他应该就在附近。”
果然,正如贝斯所想,从另一个方向渐渐浮现出一道黑色的纤瘦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尸体走来。
他撑着一把深红色的纸伞,就像男子身下的血液一样深红。简单随意的黑色古袍盖在他瘦弱得宛如少女的身躯上,高挑纤长,举手投足间竟然透着一股温婉的婀娜多姿,不似天真活泼的少女,而是清雅谨慎、看起来似乎无情无欲的隐士,腰间别着一根黑色长箫,长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素黑。古袍的下摆看起来十分轻盈,却有着厚重衣物特有的垂坠感,将他的身线更加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墨绿色的长发宛如丝质,蘸着水雾贴在他的脸颊,碎发从中间分开,有一半落在额前,成为柔软飘逸的刘海儿,另一半被他和耳后较长的发丝编在了一起,编织成一股麻花辫绕在脑后,绕到另一边,和披在肩上的一缕长发紧紧扎在了一起,两遍的鬓角只有几缕发丝。他背对着贝斯,俯身向尸体,拔出了红衣男子胸口的几枚暗器,轻轻一甩,几滴鲜血散在雨中,被冲刷成了淡淡的粉色。随后,在贝斯紧张的注视下,从他撑伞的那只手的手心释放出了一小团水球,紧紧包裹着沾满鲜血的暗器,搅动一番,洗掉了暗器上的血液,然后,拨开黑袍,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左腿,把暗器放回了绑在腿上的武器带里。
贝斯掩藏着气息,冷静地分析,武器带绑在左腿,那么他应该是个左撇子,惯用左手,腰间的黑箫,不用说肯定是刚刚造成幻觉的源头,那么现在已经得知了对方的三种手段,用音乐来迷幻敌人,使用暗器,还有水系魔法,是刺客吗?还是什么……应该是双职业吧……
朦胧的雨中,周围是深绿色的森林,还有洁白清淡的山茶花,黑色的剪影撑着血红的纸伞伫立,安静地望着远方,望着断崖之外的迷雾。他缓缓走到悬崖边上,朝着下面看了看,这里是他经常来的地方,也是他每次来都要眺望崖底的地方,因为在这悬崖的下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里面栖息着流火森林里最强大的魔兽——玄武。
由于玄武的影响,悬崖峭壁上生长着极其珍贵的草药,只不过这流火森林很少有人进来,就算进来也在到达这里之前就被魔兽杀死了,只有他,常住在这片森林里,对这森林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才知道玄武的存在。
对着被水雾遮蔽的潭面望了十几秒,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不想做,而是没办法,就算是他,也没办法捕捉到玄武。
依旧藏在丛林中的贝斯摘下一朵白色的山茶花,仔细地看了看,总觉得很像是他一样。不管怎样,一直这么躲在这里太猥琐了,还是出去比较好。
他像是早就察觉到了一般,一点都不慌张地回头,从容不迫,晶莹的灰色眼神温婉而冰冷,对于贝斯的出现不愠不恼,更是没有半分惊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对视着。雨一直下着,冰凉冰凉地打在脸上,打在两人的眼角滑落下来,钻进了白皙的锁骨。雨雾湿了他们的发丝,湿了单薄的衣服,粘连在同样瘦弱而身高不同的两人身上,却没有透出半分皮肤的颜色。
终于,贝斯迈出了打破沉默的第一步,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脑中有一瞬间模糊,如果她不是长发,如果雨水没有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自己还会断定她是女性吗?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贝斯并没有针对着他,而是目光穿透到他身后那片蒙蒙的白雾和深不见底的潭穴,仿佛想要去一探究竟,丝毫不顾虑前方即是断崖。
“魔王,对吧?”他还是开口了,搞不懂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类,她是在走神吗?直接忽视自己?这样下去,再往前走几步就掉下去了……
贝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必要进行过多的确认了,他一定就是李青舜,第五魔君,李青舜。尽管如此,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而是对着他凝望了许久的潭底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疑惑。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着冷冷的睿智,冷得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却能够肯定,在她的脑子里一定正在进行着缜密而恐怖的思考。
让他困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青舜看着魔王,一步一步地,走向断崖,在断崖边上伫立一会儿,本以为她会慢慢折返,没想到,却是那个更加麻烦的结果。
在贝斯开始走向断崖的时候,他的视线明明没有一刻离开她,却依旧没有看清她下落的瞬间。雨点成为了阻碍,阻止他看清前路,她银白色的冰凉背影融入了泛起的蒙蒙水雾,说到底,这水雾还是他造成的。
他虽然是一个冰冷而沉默的人,但是眼前魔王跳落进了自己都觉得很棘手的深潭,考验还没开始魔王就挂了,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要死,也得死在他的手上。m.xiumb.com
李青舜狠狠地迸出了一句“你妹”之后,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立即扔下纸伞跟着她跳了下去。茫茫的水雾依旧遮蔽着他的视线,他不像贝斯那样,拥有着恐怖的视力,他只能竭尽全力动用全部感官来寻找魔王的身影。
湿冷的空气摩擦着他的脸颊,他的呼吸也因此而变得薄凉,脸色苍白,眉目间的灵秀和清淡却依旧掩饰不住。狂风掀起他的黑袍,和他被沾湿的墨绿色长发一起,向上飘扬。随着这短短几秒钟的降落就要到头,他马上就要跌落进从未踏足的潭水中,的确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这潭底的怪物在传动着它的魔力,震起周围层层涟漪。但尽管如此,也没有回头的能力了,更没有回头的理由。
预期的冰冷刺骨并没有传遍全身,他眼前急速闪逝的景物线条也停止了变化,一切又变回了之前的感觉,眼前依旧是一片水雾,却不会擦得脸生疼,恐惧依旧存在着,而神秘的水潭,就在他的脸前。
李青舜此时是处于倒立状态,他吃力地抬头,鼻尖恰好碰到水面,迅疾的凉意狠狠打入他的体内,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等他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在距离深潭两三米的一块突出在险崖峭壁的岩石上,不优雅地坐着那个冲着他傻笑的银发魔王,她的身旁是突然生长在峭壁上的粗壮木藤,木藤延伸,紧紧裹着他的脚踝,拽住了他不断下落的身体。
眼前是被颠倒的景象,但是不论怎么颠倒,都无法模糊她眼中不由自主渗出的睿智和自信,那略带得意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欠揍,但更多的是可靠。
“嗖”的一声,李青舜被快速地拽了上去,一屁股摔在贝斯的旁边,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块簌簌地掉落了一些碎屑,泡进了深潭,只吐出几个“咕噜咕噜”的气泡,便再无动静。
面对李青舜铁青的脸,贝斯“呵呵”了一声,对着他急忙摆摆手,“别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嘴上这么说着,然而他却把脸别在了一边,银灰色眼眸中不只是简单的别扭,而是被压制的羞辱。总感觉被耍了一样,还以那种耻辱的姿势被拉了上来……
贝斯再次无奈地摆摆手,没想到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前,“咦?”一种柔软奇异的触感传来,贝斯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来回抓了抓,握成拳状又展开然后再次握成拳,李青舜倒是没怎么在意刚刚的触碰,让他在意的是魔王渐渐变得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这丫头怎么了?不准备道歉了吗?就这样给我装傻??
“那个……”贝斯的表情僵硬得像是打了石膏一样,嘴角不住地抽搐,“你是女的……吗…………”胸前那柔软而……微妙的触感,如果说是男的她绝对会扒开他的衣服一看究竟……
“是啊。怎么了?”面对对于她来说莫名其妙的问题,李青舜还没有反应过来……
接下来轮到某位魔王风中凌乱了……呵呵呵呵呵……是女的啊……呵呵呵……呵呵……女的……我特么一直以为是男的啊啊啊!!!
一脸茫然渐渐转为恍然大悟然后脸色更加铁青的某女狠狠地瞪着一脸僵硬的贝斯,“你丫难不成以为我是男的?”
这问题宛如一声霹雳,“轰!”地炸开在贝斯的头顶。贝斯战战兢兢地看着她质问的眼神,无辜地眨眨眼睛,机械地点点头。
“那你就把我当成男的吧。”预期的暴风雨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竟是意想不到的淡淡回答。
贝斯先前的一切表情都烟消云散,挂上了浓浓的疑惑和不解,面对着她,“为什么?”
李青舜瞪了她一眼,“你是笨蛋吗?”
贝斯摇摇头,看到李青舜的眼神就快要杀人,又赶紧点点头……
“人们已经习惯了,男性看起来要比女性更加强大,这是他们的定势思维,倒也不无道理,但是太绝对了。你也是吧,以为我是男性,觉得我很危险,但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女性,心中那杆秤肯定会有所变化。”李青舜认真地看着笨蛋,“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第二个理由,她还说不出口。眼看着对话没有了下文,贝斯知道再这样紧紧追问也没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开门见山最主要的问题。
“好吧,等你想说的话时候再告诉我。”贝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李青舜对于魔王的平淡反应倒也不在意,毕竟,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回答。
实际上,两人虽然都是中性外貌,但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贝斯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杀手特有的冷漠诡异,冷色系的发色和瞳色带来的纯净高贵,类似于糖糖的邪魅,由内散发的不羁和随性又和格罗里亚相似,没有特定的词来形容她,如果非要这么形容,那就是大部分时间里,贝斯是让人头脑瞬间清醒的冰水,在她沉浸于杀戮的喜悦中或是产生了恐怖的想法时,仿佛是诡谲而妖冶的彼岸花,摇摆着腥红的血色,在她难得地欣赏着美好事物时,又是一副行走于荒原的潇洒自由的样子。
而李青舜并没有那么难以定义,清淡,沉静,素雅,高冷,初见之时,这是贝斯对她的印象,但是如果更加深入的话,会发现,她更接近男性的边缘,感情细腻,眉目之间却没有丝毫柔弱,完完全全是一个隐藏实力的强者,面容精致而目光深邃,没有贝斯冰冷,却比她看起来更加可靠一些,不浮华,不张狂,仿佛扮演着一个永远不会慌乱永远坚定诚挚默默守护的角色。
“对了,之前那个人,为什么杀他?”贝斯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男子,一身红衣,宛如一团森林里的火焰。
李青舜轻笑一声,带着讽刺和不屑,“你应该看出来了,他是伊莱的贵族。他杀了雷兽,所以我杀了他。”
“欸……人家杀雷兽关你屁事啊……”
“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森林里的动物植物魔兽什么的,我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不希望有侵入者打扰它们的生活而已。”
“哦……也就是说,如果不把他杀掉,以后只可能会越来越多人进来,然后……这片森林就毁了。”
“嗯。”李青舜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的赞同或不赞同。
“那为什么我喝下了雷兽的血液?”贝斯瞳孔清澈,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李青舜顿时看向她,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我说——我曾经喝下了雷兽的血液。那就说明在那之前不久,这里有雷兽受伤或者死亡了吧!说不定就是我家人干的呐……”贝斯慵懒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没有印象。不管这个,你怎么得到雷兽的血液的?”真正困惑她的是这个,其他的推测她才不感兴趣。
贝斯耸耸肩,“暗杀世家啊,无论是家主还是仆人,甚至是魔兽,个个都很厉害,你想想,连现在的我都能毫不畏惧地进入这片森林,这点儿东西,对于路西法家来说,难吗?”
李青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默许了她的说法,然后便把头偏向一边,靠在一旁的岩壁上。
“不说这个,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贝斯又恢复了往常平静从容的样子,她的双眼灼灼有神,仿佛千年寒冰在熊熊燃烧,直直触碰到李青舜深处的灵魂,“这潭里到底有什么?”
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凉宛如一条长蛇爬到了背后,李青舜在她的面前,竟然有一点儿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她现在洞察一切的眼神。
她怔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无奈地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片森林最强的魔兽,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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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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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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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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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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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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