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人体死穴之一。
死穴,听起来就可怕的很,照理说此处事关生死,应该少碰为好才对。可不知为何,许多人在头疼时,却往往喜欢用力按压这个所谓的“死穴”。
这大概就是“头疼到要死”这种说法的起源吧。
比如叶思雪现在就在这么做。
罗念秋的一句话能让人斗志昂扬,唐朱玲的一句话却能把人噎死!
“她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望着笑吟吟的唐朱玲,叶思雪几乎把指甲都掐进了皮肤里。
见到了叶思雪额头上都映出掐痕,唐朱玲忙去扯她手:“才刚上完药没多久呢,这么掐还不把慈音膏给擦掉了呀。”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发笑,饰演“张龙”、“赵虎”的院生正在木梯口偷看着台上的状况,不时向身后其他人诉说着台上的情况。
“蛟师弟好生风趣,你看徐师兄差点笑地岔了调子。”
“刚刚外头有人叫了声好,我怎么听着有点像玉学宫长的声音?”
“我看几位贵客也欢喜得很,只要后面几幕也演得出彩,这头魁……”
后头的话,那几个院生并未说出口,叶思雪望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读懂了那些心潮起伏。就算处处被人暗算,只要学监与师长们秉公而断,再加上花盟会那几位长辈的护犊之心,今年的头魁……琇書蛧
或许还有机会!
“这种天真,我似乎很久之前就没有了。”叶思雪想笑又笑不出,向来无甚表情的她,此刻却忽然有了一种想要长叹的冲动。可还没等她吸气,脖颈上便传来一股扭力,而且力道还不小。
原来,趁着还不用上场,唐朱玲正抓紧时间检查着叶思雪的妆容,她捧住叶思雪的脑袋左右用力转了转,看到她额头上如玉流光肤脂并未出现瑕疵,这才放心的退回了原地:“行了,跟个玉人儿似的。蒋四个真俊俏。”
揉了揉不自在的脖子,叶思雪只得吞下了刚才的话题,重新变回那副闷声不吭的模样。
————
“都道我心如明镜,心里头没有藏污纳垢,污浊可不就被挤到脸上了么!”
经由楚麟改过的台词意味深长,偏偏蛟壬又有油滑的根骨,这一嬉一肃之和,着实令台下诸院生发笑。就连猜魁台上的诸位长者中,也爆发了出了不少畅怀的笑声。
然而花陵学监朱千文的笑意却克制的很。
“若是没有那些人,或许老夫也能毫无顾虑地陪着孩子们一笑吧?”
想到这儿,朱学监的笑意再度黯淡了几分,他隐蔽地微微侧头,往左手侧看去。理学宫长玉全抚掌微笑着,看不出任何异样。在玉全的更左手侧,坐着其他几位地位略高的赤冠学宫,还有与他走得近的几位先生。历年校祭,猜魁台的坐次排列都由理学宫做主,所以朱老很清楚,玉全身边就坐的这伙人,可以说皆是陵改之乱背后的推手,也就是他一手建立,如今却已不受控制的派别——听雨楼。
这些听雨楼一派的人并未交头接耳,各自目光炯炯地盯着台上,仿佛沉醉于黄字门生的表演一般。可这一切并未能骗过老辣的朱学监,他不禁回头与后排的白鹿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的松颜鹤发也多了一分凝重。
台上演得是轻松逗笑之戏份,他们一个个如此聚精会神,反而令人不得不生疑。
“玉全,一手将你栽培至今,是老夫错看了人。这几年书院乱成这样,你究竟有何获利呢?”一张张看不透的网,挡在了朱千文的眼前,终于让老人家的笑意彻底凝固了下来。
“威~武~”
台上,扮演开封府诸校尉的院生们熟练地喊着戏腔,而朱学监的思绪却不禁回到了几个时辰之前。
“白鹿兄,今年黄字门生中出了个唐麟,今年黄字门的献才戏目,据说正是由她牵头操办的。”
“此事贫道也有所耳闻,我那弟子江姬芸虽考入了玄字门,却选择了与他们一道出演。”
“这种事情近年来已是极少听闻了,四门院生壁垒分明,硬要说有什么共处,便是天地玄三门院生都鄙夷黄字门生……这趟陵改之乱,也是有心人利用该恶习刻意造成的局面。”
“所以姬芸参演的这部白话戏,其中意味颇深啊。贫道也远远看过他们的排演里,这出《五鼠闹东京》,以官府来比喻天地玄三门,以草莽映射黄字门生,最终共求正义换得大同。不知是哪位写得剧词,暗喻得当,张弛有度。依贫道看,这出戏若能顺利演出来,对于那些心怀偏颇走上弯路的院生和先生们,倒是一剂良药。”
“是啊……可笑我朱某,空占这学监之位,先是识人不明,将一个心怀鬼胎之人扶上重位;后又碌碌无为,竟然放任这股内斗之流祸乱书院。可笑就可笑在大多数师生皆是受人怂恿,却也跟着裹进了相互攻讦的乱流之中。陵改之乱……我本想借黄字门院生也入内院之机,能让四门三派一视同仁,想不到反而……”
“朱兄也莫要太过自责,今年这陵改之乱,并非是痼疾发作,反倒是因为朱兄打了一剂猛药,那些患毒死命反扑所致!若能挺过这一关,不失为书院驱云还晴的契机。”
“不错,多年来的派系之斗。此番花夜校祭上,这出《五鼠闹东京》若能顺利夺下头魁,之后老夫便能借力打力,将这长久以来的内斗之风彻底排出我花陵太学!”
“话虽如此,可朱兄这话中,似乎仍有不少顾虑。可是还在顾虑那名刺客?”
“老夫始终觉得,这刺客来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不像是针对你武当派的江湖恩怨。这出《五鼠闹东京》经由唐麟他们多次排演,其‘破除四隔偏见’之寓意,我们知道,玉全自然也会知道……”
“那位玉学宫长和他的听雨楼,自然不会让唐丫头她们顺心。”
“若是《五鼠闹东京》夺不下头魁,只怕老夫的一切后手,都会重新被封死。想要再力挽狂澜,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
在添忧的回忆中流连许久,台上却才刚刚走了一两句词。
警醒过来的朱千文眼中点起火苗来,他下定决心:这一次,不论玉全等人如何阻挠,他都要一力将《五鼠闹东京》推上头魁之位!
忽然,他听见右侧似有人唤,老学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按察使那张诡异的笑脸。即便阅人无数,每每见到这张笑脸,朱学文还是会心中一跳。老学监自知惶色未能全掩,忙强压心惊,干笑着拱手行礼:“大人见笑,方才此处实在太过喧闹,老夫一时耳背,未听到大人谕示。”
“本官是说。”按察使的笑意浓得犹如一层浓妆:“贵院的学子实在是出类拔萃,这白话戏原只是乡间小民之乐,他们却能演得如此讨喜,想必其中少不了学监的苦心栽培啊。”
“大人过奖。”
“搜罗山珍野味的厨子,不算有本事,能将农家小蔬烹出滋味,反倒能看出苦工。”按察使紧盯住朱学监的眼睛:“本官忽然觉得,今年的头魁,十有**要落到这黄字门上呢!学监,你说呢?”
这句话,与朱学监心中所想正是不谋而合。但不知为何,望着按察使笑合起来的眉眼,朱学监心中找不到丝毫欣喜。
————
猜魁台以左,坐的都是花陵太学中的诸位先生;
右侧则皆是外来贵客。
书院学监与州府按察使,正是左右两侧地位最高的两人,别看献才台上是蛟壬饰演的包公做主角,可在周遭不少人的心里,猜魁台上的这二位,才是今日花夜校祭的主角。
比如贵为素铭花会掌柜,罗念秋的父亲罗敬;或者那四个儿子中只有一位考进花陵太学的徐长德;还有好几位花盟会的掌柜、管事。
花盟会的确是花陵都中的无冕之王。拜大陈兴商励志之政策,花盟会中的掌柜随意拖一个出来,都要比花陵知府更令人重视。
然而在朱千文面前,这些腰缠万贯的人物,便不再算是人物。
即使在朱千文监管的花陵太学中,这些掌柜管事的子女都被列入了最次一等的“黄字门”,他们也绝不敢有丝毫抗议。
元宝能让鬼推磨,却永远硬不过刀。在大陈,唯一能让商人低头的,就是军。
商道上的关卡从四个变成八个,就能让一趟大生意从获利转为亏空。而这设卡的权利,全部都直接掌握在各州县的守军手中,就连州府亦无权干预。这就是大陈的政策,在鼓励经商的同时,亦从来不忘重武轻文。
而朱千文的亲哥哥,正是东州军察朱言文。
所以,当朱千文与按察使交头低语时,每个掌柜的眼神,都默契地从戏台上移了开,一个个恨不得拉长了耳朵,只盼能听见其中的只言片语,好将它化成千金难买的商机。
然而毕竟不是每一位掌柜都是这般痴态,比如那位坐在右手侧第二位,仅次于按察使的赵管事,就完全没有留意旁边对话的意思。这会儿,赵大管事正捧着一盅香茶,上下眼皮不停打着架。
“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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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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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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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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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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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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