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老百姓现在过得不错,只消别惹上黑白两道的狠角色,日子温饱不愁,便是积攒下些许银两,替子女谋一门好些的婚事,也是很容易的。自德寿皇帝登基以来,陈汉朝民生日益改善。德寿帝他老爹虽以阴险狠毒在野史上闻名,可这儿子挣银子的本事确在行,自“物监令”一下,天下十九州文官个个如打了鸡血,全力发展起本地“志物”来。
所谓志物,也就是一个文绉绉的词,翻成白话那就是特产。
巍巍中华,何其物博,有几个地方会穷得真拿不出一点特产?江南的丝、秦陕的玉、蜀地的锦,运到邻国便是上等货。对于当时的东亚小国而言,但凡印上“中原”、“汉”等字样的,便等同于镀上了一层金,对比本地同样的货品贵个几倍也不怪。就算有个陈汉商人捧一碗塞北的雪去卖,照样会被哄抢一空,前提是那雪可不能化咯。
各地励物致富,加上德寿皇帝开国励商的明政,到德寿四十年,陈汉十九洲交付税银已塞满了国库,周遭数百小国的使者也住满了京城四夷馆,陈汉朝之隆有了些许大唐盛世的影子。
德寿皇帝爱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作为一个皇帝,这个爱好听着有些小气,但若从户部翻出这几十年的税帐来,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花”字,便与整个陈汉的民生挂上了钩。近三十年来,东州上缴的税银始终是十九州中独一份的高。“东州”这名儿听着像是水陆要冲,熙熙攘攘之处,实则却一派人间仙境景象,花木繁盛漫山绚烂,城城之间无寸荒。全州的芳土养分极高,不生谷米,就是利于种花,而且还专门适合伺候那些难养的花。别处精心调养还容易枯萎生虫的娇贵花种,随便往哪座野山上一扔,水都不上一瓢生生就长活了,不但能活,还能长好了。
皇家喜欢的东西自然有人附庸风雅,如今上自京城豪门下到一方富商,早已养成了每年花季便大量收购鲜花的习惯。整个府邸布满花草,那所需的花量何其庞大?有人海购鲜花,有地方盛产鲜花,此一需一求之中,银钱便源源不断地流动了起来。花艺盛行,也成了陈汉富庶的重要原因之一。
东州都城名为花陵,花陵都城四四方方正好占地二百多里,城外东南西北被围得那个叫水泄不通。不过围着花城的不是什么兵马,而是花田庄。天下芳土落东州,东州积福在花陵。这擅养鲜花的芳土还有些门道,其效力是以花陵都城为中心,逐渐向外减弱的。若是贴着花陵都城墙布种,就算是千丝雪、玉酿兰这些天下珍稀的奇花,也都很容易种出来;若是离城五十里,那边的芳土便次些,种不出送进宫的御卉,但漫山绚烂还是有的;可若是再远一些,那便只是略优于其他地方罢了,那些常见的病虫害也免不得了。
正是因为“离都愈近、芳土愈灵”的原因,整个花陵都城外早被各路大小花商占了个干净,除了几条官道和溪河之外,尽数被圈做了“花田庄”,城内芳土更是极品,花商府邸中亦多辟有专用于培育上品、新花的院圃。花陵都名义上虽是由东州布政司麾下的花陵知府管着,但连老百姓都知道,花商盟才是花陵真正的主人。
陈汉朝商人地位有所提高,但普通豪商就算腰缠万贯,也比不得功名在身之人。花商盟之所以能力压知府一头,其原因在于几大花商各自的背景。
适才说过,德寿皇帝爱花,尤爱品鉴新花。朝中地方各位大员想要与皇上攀个私交,不懂花艺,不入花市能行么?故而这些朝中大员便打着“孝敬皇上”的名义,各自在花陵都设有管事,开有花行。若是在花陵都地图上,把每户花商的背后靠山标记出来,那简直就是德寿皇帝上朝时的名单。朝中六部九卿一个不落,争先恐后通过花税为大陈汉做着贡献。
然而这些朝官与地方官所开的花行,却仍没有资格与当地知府叫板,他们只是花商盟的外围附庸。真正称得上花商盟内核的,是七家极为特殊的花商,他们的背后,是当朝的七位王爷。德寿皇帝陈礼育有七子,年岁相差不大,除太子还留于宫中,其余六子成年后均被赐予封地。德寿皇帝自栩周王,便将战国七雄为名,赐“齐、赵、韩、燕、秦、魏”六字,分给六位儿子为王号。对了,另添上一名义子,加封楚王,正好凑足七个。
有七王为靠山,别说是一个小小知府,便是京官儿也得罪不起。是以不知从何时起,当地知府早就落得了一个清闲,花陵都成了一个商人做主的地方,花商盟可以说一手掌控了整片地区的大小事宜,还管得头头是道。倒不是说这七位王爷都是同进退的好兄弟,只是在商言商,一切用利益说话。只要不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同城花商的盈亏几乎是一致的,一损俱损,所以花商盟内部向来团结的很。
只是这样一股背景大、内部团结的力量,如今也遇上了烦人的事情。
花陵都,遭了贼了。
月初,“韩湘花会”会长于老爷子突然一病不起,整个于府乱成一团,情况几乎严重到了要办白事的地步。后来传出消息,于老爷子一尊玉雕戏不见了。这尊玉雕戏听说就是出自战国时期,玉本身倒不怎么值钱,只是珍贵在巧匠妙手上。玉雕戏的制作者在璞玉上雕出了三百多幅微刻,人像惟妙惟肖,故事脍炙人口,正是西施范蠡的传说。据说那玉雕戏也就是双手一捧的大小,能在方寸之地雕出这么一个完整的故事,于老爷子自然是对这宝贝爱不释手,视作传家之宝的。
名玉失窃,于老爷子心急如焚,于家也忙于追查,其他人只不过多了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
没过半月,“舞魏花会”的两位副管事居然闹上了公堂,互相指责对方雇人偷窃。事情再次传开,原来是魏王陈朔有一对珊瑚雀,乃是深海血珊精雕而成,远看如活物一般。这对珊瑚雀赏赐给了这两个副管事。两人自然对这赏赐之物无比爱惜,还始终想要将对方手中那一半盘到手,将这对分散的珊瑚雀重新凑回来。结果巧了,两人有一晚相约喝酒,府内珊瑚雀双双失窃,他们都以为彼此是假借喝酒为名,实际雇了高手偷门夺宝。琇書網
花陵知府闲散日子过惯了,不过还好有总捕头李进。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年轻总捕头将两案并查,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名独来独往、身手矫健的飞贼,已经把花盟会当做了他的藏宝库。半年多过去了,又有几家大花会管事的名宝遭窃,这名“矫健飞贼”却始终没有留下更多痕迹。
奇怪的是,整个花陵都无一人责怪李进办事不利。
韩湘、舞魏。
牌匾上的字,代表着它们背后的势力。这两个花行分别是韩王陈高,魏王陈朔亲信所开。其他遭窃的花行,也都是藩王或其他权贵撑腰的势力。作为一方王爷的别府,里头的家丁护院根本就是亲军高手,防护严密不亚于王府本身。这飞贼连王家地界都来去自如,一个地方捕头抓他不到,有什么奇怪?
德寿五十五年,花陵都老百姓嘴里多了个新词儿——“夜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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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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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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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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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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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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