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时候,展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完全没注意到与她插身而过的人是谁。
又走了十几步,展颜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想起方才那道人影,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那种淡漠的眼神,清冷的气质,还有令人忽视的存在感,除了秋冷镜还有谁?
可是他不是失踪了么?今日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遇上他?
展颜心中震惊不已,停下脚步,迫不及待的转身向后看去,可是入目的只有一派富丽景象,哪还有什么人影?
展颜心中略显失望,可是方才分明有人经过,那又是谁?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很刺眼,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意思到这不太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展颜问道一旁的太监:“方才那人是谁?”
刚才展颜的举动就把一旁的太监看得莫名其妙的,此时展颜的问题更是令对方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秋冷镜秋道长。”
她果然没看错!
展颜连忙问道:“秋冷镜?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太监回答道:“应该就是方才来的,奴才也好些天没见过秋道长了。”
展颜又望了眼人影空空的前方,面色闪过一丝疑虑,转过身继续向宫外走去。
不知道如果秋冷镜看见萧阳现在暴戾的模样,这位脸色万年不便的玉雕会怎么想?
秋冷镜就像幽灵一样,一声不吭的突然消失,而就在展颜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又一声不吭的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又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但对于展颜来讲,他能够自动现形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回家又有希望了,展颜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心里一边策划着待会去找慕夜辉,让他从秋冷镜那里骗来他太师傅最后的那张反穿越资料记载。
想到回家即在眼前,什么刺客啊,谋反啊,展颜一下子全都抛在了脑后,以至于在得知下一个噩耗的时候,神经有点承受不过来。
马车还没有到公主府门口就停了下来,展颜还沉浸在回家的幻想中,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公主,前方有人拦路。”
展颜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道:“谁?”暗道这年头还有谁敢在公主府门前拦路?
车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公主,我是慕夜辉。”
慕夜辉?她正要去找他呢,他怎么就先找过来了?难道是给她报喜讯的?
展颜眼睛亮了一下,丝毫没料到这次对方来找她并不是带来什么好事。
展颜掀开车帘道:“找我什么事,进我府上再说吧。”
慕夜辉的神情有些落寞,听了展颜的话没有开口答应也没有反对,连礼节都省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放下帘子后,当马车再次驾起时,展颜的神情却是变得有些沉思起来,暗道她方才看见慕夜辉时,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好像有点很失落的样子,可展颜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失落。
按道理来说,慕夜辉这个时候来找她,应该是知道秋冷镜回来了,他日盼夜盼的师傅终于回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么?为什么会是一副受足了打击的模样?Χiυmъ.cοΜ
展颜甩甩头,决定不去想那么多,暗道待会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依旧是两人单独坐在室内,慕夜辉先开了口,他望着展颜,道:“公主,今后我大概不能再帮您了。”
展颜正在喝茶,听到他这话差点被呛到,最后还是艰难的吞下了去,问道:“为什么?”
“因为……”慕夜辉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师傅已经把我逐出了师门。”
这句话却着实令展颜吃了一惊:“把你赶出师门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夜辉笑了笑,可是清朗的眉目间却氤氲着一层抹不去的伤愁,他声音低落道:“师傅今日早晨一回来便找到我,原本我是很高兴的,可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将我逐出师门,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不肯再同我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将我赶走的理由都不愿意告诉我。”
“公主。”慕夜辉忽然抬眸望向她,目中有种绝望的痛苦,“你说,师傅为什么要赶走我?”
展颜此时心中也是有种从天堂跌入到地狱的感觉,如果说方才进宫时天还是灰的,那现在可以说是全黑了。
听完慕夜辉的话,展颜的心已经沉到了底,可是见慕夜辉此际的神情,似乎受打击更甚。
再次体味了一道现实与梦想之间的玩笑,展颜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慕夜辉柔声道:“你,你也不要太灰心了,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呢,秋冷镜为什么要将你赶出师门,总要有个理由吧,难道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慕夜辉摇了摇头,目中是既定的绝望,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肯回答我。”
两人又边说边分析了一遍,同样是没得出任何结果,秋冷镜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实在太难琢磨,这人简直就不安常理出牌!哪有人失踪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自己徒弟的?
说到难琢磨,展颜又想到了苏湛,对方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仿佛又浮现在了脑海,同样是难以琢磨的人,可苏湛与秋冷镜又有着巨大的差异。
苏湛是那种幽潭般深不见底,仿佛一眼就会被对方眼底的黑暗吞噬进去,他的难以琢磨在于深不可测,永远不知道他的心中在谋算着什么,他的心底隐藏着多少东西。而秋冷镜却恰好相反,对比起苏湛深沉如夜的眼眸,他的眼睛就像水晶般透明,宛如孩童般的纯真,他的内心也是透如明镜,冷冷清清,没有深不可测,只有顽固的执念,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他,仿佛不解世情,却恰好是他的那份顽固不化,令人无比头疼。
安静的花厅内,同样倍受打击的两个人相对无言,皆是万念俱灰。
沉默了不知多久,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慕夜辉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道:“公主,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也不便打扰了,多谢这些日子公主教导我那些文字,以及让人帮家母治病,公主的恩德在下永生难忘,只是。”他的目光忽然黯了黯,“今后我不能再帮助公主了,还望公主见谅,对不起。”
临走之前,他望了展颜良久,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心中,然后慢慢转过身,胸口处,却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涌动,那样不受控制的,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
早晨在得知师傅要赶走他时,他只觉得心如死灰,他一心求师,好不容易成功,却又成了弃徒,为什么他的一生总是失败?可是后来在看见展颜的时候,他忽然又觉得心中某处有什么重新复燃了起来,仿佛有一团微弱的火光在黑暗深处微微闪烁了起来,虽然不亮,却温暖着心中那一小块位置。
或许今日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从前的见面,他们之间也只不过用交易维系着关系,而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理由来这里见她了,他们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又怎么会与尘埃底下的落魄少年有交集?
想到这里,慕夜辉心底那盏微光仿佛又一点点黯淡了起来,随着他一步步走向门外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微弱,当走出这扇门时,那道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光明也该熄灭了吧?
可是却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慕夜辉,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但是你放心,你母亲的病我还是会继续负责的,我答应过你会帮她治好为止,而且如果今后有什么事,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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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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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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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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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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