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人屏气凝神退下,一眼都不敢抬头多看。
容兮身上带着湿气,那酒气已经被水冲散,只余下衣上皂角清香。
楼星散弯着腰,立在容兮身后。
“楼安之——”
楼星散是要给她绞干发丝,她坐的低,那么他必然要弯下腰来。
但道理她都懂。
容兮右手抬起,屈起手臂,往自己左肩上推过去。
不出意外的,手心推到了一张脸。
容兮呵的笑了一声。
“楼安之。”
容兮侧头,看向楼星散。
“没有谁在给人绞头发的时候,凑上来还闻味的,你是狗吗?”
呼吸都落在她耳朵上了。
就差一点,嘴就能印到她耳垂上了。
楼星散很想要肆无忌惮,却又不敢肆无忌惮。
手中还捏着帕子,垂眸,睫毛长而乖顺的耷拉着,掩盖住眼底的浓郁。
未免带了几分跟他格外不搭的可怜巴巴。
容兮身子太弱了。
刚刚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发热,来的太快,烧的太猛,半夜有好几次那个温度让他心惊胆战。
一直到早上温度下去,他还恍恍惚惚的不敢合眼。
总共囫囵着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简直就是闹心的小祖宗,起来一睁眼,就又是一副谁也打不倒的样子了。
他就算是想要做点什么,也不敢做,总得顾忌着她的身子。
而此刻容兮侧头,侧脸精致,刚刚大病一场,却好似对她没有半点影响一样。
对自己也这般的没心没肺极了,看的楼星散一下子有点恨得牙痒痒。
就算是知道容兮对自己的身子平时很是重视,但多少能不能表现出一点,十五六岁少年的正常样子?
而不是整日像是现在这样,将什么情绪都藏起来,喜怒不行于色。
楼星散忽的就有些恨恨。
凑近了些,张嘴,咬住了容兮的耳垂。
容兮刚才已经收回手,懒得跟他计较,此刻耳垂忽的传来微妙触感,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放肆!”
下意识的开口,想要躲闪。
耳垂就被轻轻吸了一下。
容兮侧身躲开之后,抬手就按在了他脸上,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按了按眉心。
接纳他是一回事,从来不适应另一个人跟自己站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耳垂的触感仿佛还在,容兮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摸到了些许湿润。
她本能厌恶的皱起眉头。
小皇帝住处处处用心,面面精致,容兮本身就是被伺候惯了的人,也挑剔的很,亲给亲,若是让她碰了不乐意碰的,是要生气的。
这不。
这是爷嫌弃他脏呢。
楼星散低哼声,对容兮格外了解。
伺候这位爷,可麻烦了。
他不仅有这个胆子,他还想在容兮的身上留个印子。
最好在那后脖颈上,半隐在她乌发之后,隐秘的招摇。
但不行,得哄着,捧得高高的,那娇气又强势的猫,有时候才会好心情的回应你的亲亲抱抱。
楼星散被自己的想法给可爱到了。
而还散着发的容兮抬眼,一张小脸在黑发遮掩下只露一半,看着脸格外小,像是一只骄矜的猫,懒洋洋的抬脚踢了踢他,“行了,别杵在这,用完了膳,还有事情要做呢。”
——
这一顿早膳。
有楼星散在旁边劝着,才刚刚恢复的容兮,倒是多用了几口。
看的徐海鸿明里暗里给了楼星散不少好眼色。
容兮到了书房,楼星散也跟着。
奏折已经堆在了案几上,这段时间又是繁忙的时候。
不仅仅是收回了丰饶,百废待兴,还有一个仁平,刚刚并做大魏的一个区,在各方面还有的他们慢慢改造。
首先是钱币,然后是观念,同样的还要处理那些还企图复国的人。
容兮自然没打算手软,一项一项看过去。
楼星散就站在容兮身边盯着容兮。
药物,毒物——
天下还有什么擅长药理的人物没有?
——
昨日热闹了一晚,今日长恒就又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只是茶余饭后,这些话题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m.χIùmЬ.CǒM
你说你的见解,我说我的见解,最后话题不免的都引到陛下身上,感叹现在日子的平静美好。
屈辱退散,天空澄澈,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街道旁边的茶楼上。
谈谦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外面百姓安居乐业的忙碌样子,长久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由自主的染上笑意。
这是他到长恒来的第二天。
第一次刚到,就正好遇见放榜,他熟悉的名字高挂榜首,得偿所愿,他自然为友人高兴。
只是昨日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便是登门递了拜帖,约秦琅在此一聚。
房门被扣响,秦琅此时推门进来。
“谈兄,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来了长恒。”
谈谦此人说是爱财不爱权贵,居无定所,平日里面喜欢在建堰、靖平等地活动,每次说起来,他对长恒这种权利中心总是敬谢不敏。
直到昨日回去,看见拜帖。
“人到了年纪,说来也惭愧,去了一趟丰饶,此刻想要见识见识长恒的繁华。”
在丰饶,对陛下的信仰都逐步形成,让他心中都有所触动,他其实还是很想看一看长恒是什么样子的。
秦琅坐下身子。
“秦兄,昨日金榜题名还未祝贺,怎今日就看着脸色不佳?”
秦琅脸色稍稍变了一瞬,失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今日是陛下朝堂召见前三甲的日子。
但是陛下夜里又发了热,事情也就拖延下去。
秦琅昨夜回去,总想起容兮来。
那次长恒山那一面,还有宴会上那一眼,最后定格在了一起,跟大魏的陛下画上等号。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宫女’就是陛下——
有种隐蔽而说不出来的情绪不断冒出来,让他一夜睡不安稳,结果准备了半晌,最后也没得召见,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秦琅只简单只言片语,谈谦眼底略带几分思索,却也没有贸然开口。
而这个时候,街头通告牌前走过来几个官兵,手中拿着长长的纸张,正贴在上面。
长恒街道上的百姓声音逐渐喧闹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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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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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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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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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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