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一筹莫展,早上吃饭也没什么好气,连桃桃的蓄意挑逗都没搭理,桃桃挑了挑眉,吞下一个包子,状似无意道:“去看过了?”
“啊?”我怔忪抬头,桃桃道:“去看过那位公主了?”
“恩。”我点了点头,“昨天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我与白泽君去的。”
“没找到吧。”他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得亏昨天小爷睡得早,诶,你说棺材里什么样?有值钱的东西吗,你们碰到别的什么了吗?”
我叹口气:“没有。”
“真没意思。”桃桃敛了兴致,见我还是如此沉闷,便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并非没有其他办法,还记得城郊那具追着我们跑的凶尸吗?它现在不是在白泽君手里吗?据说它也是个公主坟里跑出来的东西,你把它拎出来问问啊!”
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一拍大腿,赞赏地看向桃桃:“行啊,厉害了啊。”
他嗤之以鼻,拿着个包子手舞足蹈:“切,你那小命都得亏了小爷,你以为小爷是吃素的,快点快点,再给小爷来两盘肉包子,昨天那杯苦茶把我胆汁都喝出来了。”
白泽君却突然冷下脸,手按住铮然的佩剑:“不可!”
仙门那套规矩又来了,他所谓的不可是因为这具凶尸,按照仙门规矩得另做处理,不可轻易交到我们手上。
白泽君一向秉持规矩,让他这样轻易给我的确是强人所难,所以我赶紧同他解释:“我们就是说说,不真拿的,不真拿的。”遂向桃桃使了眼色,晚上我们可以偷出来。
白泽君见状神色微动,嘴角动了动,半晌后干涩道:“不是的,只是太过危险。”城荒凶险之境历历在目,白泽君皱起眉:“还是拿到先生那里看一下再做打算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桃桃深深看了白泽君一眼。
突然道:“白泽君,仙家子弟向来不谈感情,你这样意气用事,不怕受到责罚?”
白泽君凝眉看向他,衣襟上红纹随之震动,似是在体内运用灵气,他拿着佩剑的手从宽大的袖中露出,可以见得他白发的指节。
我怕他们二人打起来,赶紧横在中间:“怎么了?好端端的……”话还未说完,桃桃又添了一句:“还是说,白泽君已经受过责罚而不知悔改?”
白泽君面色立即冷如霜雪,他看着桃桃,又看向我,似是在隐忍。
桃桃道:“白泽君,若不想重蹈覆辙,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这我就生气了,我立即反驳:“什么叫多管闲事,白泽君帮了我们多少,你少说两句。”随后对白泽君解释:“桃桃他口无遮拦,并非针对白泽君,他这个人心地最好了,只是说出的话有些不中听,你也别放在心上。”
他们二人僵持许久,直到白泽君转身离去,桃桃才叹息一声坐下,我道:“怎么回事,你最近对白泽君意见很大啊?他怎么你了,你告诉我,我肯定是向着你的。”他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踏马真是愁死我了。”
我们在客栈里各怀心事睡了一夜,第二日又返回了千树堂。
千树堂那位老先生正坐在太阳底下打盹,鼻息间隐约有呼噜声,我放轻了脚步,怕把他吓得猝死,毕竟他那个身子骨十分弱不禁风。
我们就这样蹲在草坪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等这位老先生醒来。
待到了傍晚十分,太阳都快落了下去,他才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我眼泪都要感动的流出来,我站起身,却因蹲的太久有些眼冒金星,我抖动着已经发麻的腿,冲他作揖:“见过先生。”
老先生诧异地盯着我,赶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我:“你谁?”
我:“……”
白泽君温和有礼地冲他行礼,他立马笑着和白泽君打招呼。
这区别对待的差距,让我很难受,十分难受,于是再次流下难过的泪水。
白泽君将束缚那只凶兽从口袋拿出来,递给老先生查看,却又怕它伤害这位老先生,与他离了几分位置,老先生手有些发抖,却执意要走近去看,白泽君出声阻止,也被老者压下,他颤抖着双手抚上这具尸体,眼眶发热,嘴唇哆哆嗦嗦,最后轻轻道:“你还好吗?”
凶尸被白泽君镇住,无法扭动肢体,只能愣愣看着老者,它嗓间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似是在回应。
老先生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阿月,你还是很好看的,能嫁出去的。”那具凶尸沉默下来,也不乱叫也不试图睁开束缚,她只是这样看着老先生。
我在震惊中不能自拔,星常明与阿月的回忆还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张了张口,对白泽君道:“放了她。”
白泽君皱眉,手中却是依言放松了桎槁,随后抽出佩剑,抵在我们与凶尸之间,这算一个警告。可凶尸却一动未动,仍是看着老先生。
桃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早上见老先生在睡觉,觉得十分无聊,就去千树堂其他地方参观游玩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他看到这一幕,也同我一般十分震惊,说着便要来收拾这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凶尸,我赶紧拦住他:“这是阿月,阿月记得吗,沼泽里那个头上戴铃铛的姑娘!”
老者眼里似乎擎着泪,叹息一声:“我们进去吧。”
于是,一位仙君,两个跟班,一位老先生和一具凶尸就这样进了屋。
老者告诉我,阿月死的时候,他并不知情,他们说好了一起来药谷的,可阿月却食言了,老者脸上浮出悔恨:“我知道,阿月不喜欢我,她要报仇,可是我却没能替她除去九王。”
我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星常明?”
他点了点头:“是,你这幅身子,就是我的。”
他说,当年火海之后,他全身肌肤溃烂,已然垂死,怕是活不了许久,千城阁无人看守,是因为人已经被九王调空,九王早已经将月暂晦的权利架空,千城阁她待不下去了,所以她就想放火造成自焚假象,逃到凡间。
老者呜咽道:“她明明已经放下仇恨了,想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我,我却毁了这一切,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局,我自作聪明去救她,最后害了她,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救我,我害了她呀!”
他的泪顺着胡子,一颗一颗滚下去,落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说什么,桃桃也不知道说什么,通常这种场面下,还是白泽君能镇定自若,他扶起老者:“先生休息一下吧。”
老者神情已经木讷,还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我将目光转向那具凶尸,虽然长得模样吓人了些,可回想起阿月的模样,回想起那张明艳的脸庞,我竟能轻轻对她笑了一下,她不认识我,也看不懂我什么笑,可此刻,还是能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
我掏出乌骨镜,推到她面前,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过去吗?”
她没说话,我道:“桃桃!按住她。”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似乎又看到千城的天空,云线低垂,偶有浅风,还是那样熟悉。
我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阿月,却突然停住脚步,将目光落在那个路边坐着个小姑娘身上,她衣衫破破烂烂的,体内既没有妖力,也没有灵力,是个凡人。
那双明艳的眼睛,我不会认错。
她瑟缩在角落,将身上的衣服尽可能遮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机灵的眼睛打量着过路人马。
与此同时,大莽王都,地牢。
云和郡主坐在潮湿阴暗的地上,倚着已经发霉的草垛,目光呆滞,她已经四天没有进食,看守她的侍卫皆是知晓她的善心,不少侍卫的家中人还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对她格外照顾,可皇贵妃压下旨意,不许给她饭食,他们也没有办法。
我与看守她的司狱长利用乌骨镜对话,他言语中所述如此。
将乌骨镜收入怀中,我又隐入一旁。
看守的司狱长醒来,赶紧趴在铁栏外,着急道:“公主,虽然您是金枝玉叶,可现下之景还是保命为主啊。”他指了指云和身旁的干草:“公主,咱们在外面行军打仗,饿了渴了就是吃草,虽说难吃,但好歹……”说到这,公主终于侧头看了看那堆干草,司狱长眼睛一亮:“公主,您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她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司狱长之恩,云和铭记于心。”
她悠悠盯着那些草,眸中神色迷茫,司狱长拱手离去,她才重新将眼抬起,目之所及,是铁强最高的那扇窗,看不到蓝天,看不到高檐,只能看到一块空白,她眼含热泪,忽然抓起一把干草塞到嘴里。
身上皆是珠翠玉石,锦绣绸缎,头上发簪随便摘下一颗珍珠,都是价值连城。这样一位公主,此刻坐在牢房里吃草。
她白皙细嫩的手指抓起干燥刺人的草,胡乱往口中塞入,下咽之时嗓间已是鲜血淋漓。m.χIùmЬ.C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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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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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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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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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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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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