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知府家里的庄子这会儿荷花应着景儿开,势头正盛。
这湖也不小,一眼望不到头去。而此时,这方湖里头,都是半开不开,或是凋了两三片花瓣儿的残花,却仍是别有意味。
叶青乘着马车来时,许多夫人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湖中搭就的亭子忒大,是气派至极的八角亭,那大小仿佛一庄小屋子,能纳下不少人。许多人围上一圈,中间还能来两个舞姬甩甩袖。
叶青下了马车,有船夫载着去往亭子。
不待到,便已经隐隐听到了丝竹声。
明月轻声:“夫人,这阵仗不小呢。”
上河知府的手笔,能小到哪里去?
不在上河城中将一盆一盆的荷花搬去戏楼,在听着咿咿呀呀的曲儿,还说就是简简单单赏赏花便都是寻常了。
舟子一路行,不多时便近了亭中。
丝竹声应声而停,贵妇们通通朝这边看了过来。
叶青径自下了船,看着各位夫人复杂的目光也不恼,只颔了颔首。
上河夫人知她喜静,给她留了处无人的地方。叶青目光虚淼的望着远处河湖,时不时给明月塞一个糕点。
丝竹声慢慢的又起了来,纷乱冗长,却又有些序目。
窃窃的声音却如同婉约曲子里的杂声,呐呐的,声音不大,却时时刻刻都插在曲子里头,杂乱得很。
几个贵妇人不知如何就凑在了一堆,本来还是聊聊上河新开的铺子,六月里锦绣阁出的夏衣。可不知什么时候,这话题便引到了叶青身上。
一个烟罗紫衫的夫人低着头,手指小幅度的指着叶青。
“那便是叶青。”
众夫人随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袭青衫的女子样貌绝艳,正漫不经心的托着腮畔,嘴角是有意无意的笑。
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若是有男人在场,怕是要看直了眼。
一个夫人恨恨的啐了一口。
“笑得这样孟浪,真是个狐媚子。”
此话一出口,可便有许多夫人有苦无处说了。
“可不是,瞧着斯斯文文的,背地里还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夫人提高了声音,有些刻意的意味。
“你知道吧,那天有人害得她的铺子走了水,人差点死了,是扶杳公子亲自去抓的人,丢在了大门门口,好生气派。”
“便是她?听说那崔老爷现在都还在牢里关着呢。”
“扶杳公子为何会对她那么好?”
碧落山庄的名头,在天下都是有大名头的。据说那碧落山庄的庄主扶杳公子,不止富可敌国,黄金翡翠全当石头。其人更是俊美无双,一张脸便俘虏了许多小姑娘。
更何况碧落山庄本就神秘至极,其庄中人的实力,也绝不可小觑。
可叶青不过是一介村妇出身,别说身有诰命或是承爵,便连普通家世都算不上。
如此的两个人,如何会扯得上关系?
“我看莫不是使了些过人手段,才得了扶杳公子的青眼吧?”
“便是可惜了那知州盛大人,虽是个憨傻的,脸蛋却也顶顶好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下场。”
古来今往,哪里有夫君被贱内欺负成这样的。不仅马首是瞻,更是不知觉就被戴了帽子。
知州大人呐,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是有意为之,这声音别说是藏着掖着,甚至还刻意扬了嗓子,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尽了叶青的耳里。
实在是难听至极。
身后的明月脸色已经眼见的沉了下来,一双玉手此刻却紧紧收拢,只差咬牙切齿。
“夫人,这些夫人,未免太过了些。”
茶盏里头是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已经泡了一泡,第三泡的茶汤出来,是清澈明亮的淡青色,如同雨后屋檐上的天空,好看得紧。Χiυmъ.cοΜ
叶青饮了口茶,几不可闻的笑了笑。
“稍安勿躁。”
不过是些眼高于顶,自觉天下第一,见不得别人好的俗人罢了,这些拙劣至极的恶意,叶青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况且正主还在此,又会容下这些小人放肆到哪里去?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是生怕旁人听不见吗?”
上河夫人坐在上座已久,丝竹乐声喜悦热闹,来来回回的婉转,可实在耐不住这些背后嚼舌根子的夫人们声音太大。
话声一落,丝竹声,话语声,适时的停了下来,只剩下着盛夏的风声,给人带去了一丝不适时的胆寒。
上位者皱着眉:“你们好歹是官家夫人,自小养在闺阁,受着顶好的教习。如今说出这样败德恶毒的话,去揣测一个无辜人,各大官家的脸面,是不要了吗?”
座下噤声,无一人敢应答。
不过是起些警示的目的,上河夫人也不敢拿这些实打实的官家夫人如何。只缓了神色,遥遥给叶青敬了杯茶。
那杯盏是通透的靛青色,遥遥朝着叶青。顿了两息,而后又被撤回,被主人轻嗫一口。
“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
叶青只笑着颔首。
她从不与傻子论短长,这一番,自当是不介意。
丝竹声悠悠转转的想起,随着青荷初绽,倒品出些意味来。
夫人们一被敲打,也不敢在造次,话题便又重新回到了今日的簪上花,明日的官家马身上。
叶青难得一番清闲,甚至还阖眼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这个无趣至极的赏荷宴结束。
船已经悠悠荡荡的来到了湖心亭边上,众家夫人各自告别,上了船。
“叶青留步。”
叶青也不欲久留,想要三两步上了船,却被上河夫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亭中无风,夫人们宴会上弄出来的残局也被人有眼色的收拾好。桌上放了两碟消暑的瓜果,上河夫人亲昵至极的拉着叶青的手,笑得像只千年的老狐狸。
“妹妹啊,方才那番话,是那些夫人不知礼数了。”
“无妨。”
那上河夫人看着叶青,皱着眉头开口:“姐姐知道你并没有和扶杳有多余的关系,只是这女子名声大过天,妹妹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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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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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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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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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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