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不断在记忆里往复,过往像一张织碎的网,颤乱而又让人挣脱不开。
眼睛一痛,不知为何就流了泪。
叶青绷着嘴角,一点一点的将眼泪擦尽。
房中不曾留灯,盛孔昭仿佛已经睡下许久。
叶青点了灯盏,房间中这才亮堂起来。
扶杳仿佛和她闹了不愉,想来这一条线应是断了。叶青叹了口气,除了对自己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关系的惋惜之外,也有些难以言状的情绪。
她其实,也是将扶杳当做朋友的。
她也不知怎的就惹恼了扶杳,实在想不出个结果,叶青干脆脱了衣裳,便睡下了。
明日事明日思,不必影响今日思绪。
灯盏又一下子灭了,叶青头一次没有躺在温热的怀中,还有些不习惯。
她一偏头,在模模糊糊之中,才看到盛孔昭背对着她,离得很远。
这小傻子今日不对劲。
只是应当已经睡熟了,叶青也没再将人吵醒,只是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询问:“你睡了吗?”
无人应答。
却在下一瞬,身边人翻过了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叶青,却因为天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叶青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今天不抱着我睡?”
盛孔昭难得阴阳怪气,轻声冷笑:“娘子还需要我抱吗?”
今日院中,那一番话仿佛利刃,一刀一刀划在他心上。那心上血流如注,而身边人却丝毫不察,怕是也不在乎。
盛孔昭今日反常的很,叶青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却还是放缓了语气:“你怎么了?”
怎么了?
盛孔昭轻声笑:“娘子,你和那个陌生人在院子里说得话,我都听见了。”
何止是听见了,还将短短几句话反反复复嚼碎,妄想凭着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翻出些爱意。
可是没有,分毫也没有。
心上疑惑的女子身体一僵,偏了头不再答话。
盛孔昭正色的看着叶青,夜色里大概只能看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娘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你的丈夫?”
他今日想要一个答案,想叶青告诉他,不是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叶青只觉得今天的小傻子异常较真,准备向往常一样含含糊糊糊弄过去。
她轻轻钻进了盛孔昭怀中,在温热的怀抱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抬起手来,环住了盛孔昭的腰。
“我喜不喜欢你,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她开始絮絮叨叨:“你看,我给你买好吃的糖葫芦,你要下馆子,我就带你去最好的酒楼。也时常在你身边,陪你玩。我也永远不会离开啊?”m.xiumb.com
说尽温柔言语,却偏偏不提一个爱字。
盛孔昭寻常都觉得她是脸皮薄,不愿意提这些事,所以都由着她。只是今日,他再也不想被模棱两可的骗过去。
他抱着叶青,低低的声音在叶青的耳边淡淡的绕。
“我只想知道娘子,有没有爱我,有没有把我当做丈夫。”
今日的小傻子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左不过是小孩子见着好奇事物,非要弄个明白罢了,告诉他又何妨呢?
在寂静的夜里,叶青的声音飘在盛孔昭耳朵里。
“我当初嫁于你,并非出自自愿,只是被人设计罢了。”
一句话将盛孔昭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他僵着身子,脑子成了一团乱麻。
可如此还不够,叶青顿了顿,又接着:“我当初嫁你时,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如今这个时代到底有多残忍,你根本不明白。”
也不用明白。
“我连失身给了谁都不知道,我只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根本不值得被爱?”
盛孔昭却是苦笑着,眼眶湿润,却只他一人察觉,而后无视。
他低低的声音传到了叶青的耳朵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他这一句话说得清醒无比,丝毫不像以往装疯卖傻的自己。可叶青此刻的思绪也飞得很远很远,根本没有听出任何不妥。
她只道盛孔昭是心疼自己。
于是语气拐了个弯,又笑开了:“我虽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如果阿昭你不嫌弃,我可以恪守妇道,我是你的妻,便不会与别人距离过近。只要你想,我可以在你身边一辈子,可以永远都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
这承诺对于叶青而言,已经是重中之重了。
她想,为什么一定要说情爱。
她乐意一辈子护着盛孔昭,一辈子都呆在他身边,如此又有什么区别呢?
盛孔昭心性纯良,应当也分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吧?
可这边,盛孔昭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黑夜里看不清半点面目,叶青却清楚的感受到拥抱着自己的身躯一顿,而后是孔武有力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她听见盛孔昭重重的吸气声,又思量,是不是盛孔昭不愿意如此。
试探着:“若果你不愿意如此,我们也可以合离,再娶良人。我如今手上已经有不少钱财,可以分一半给你,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但是也可以让你过得舒心些。”
盛孔昭怒极反笑,心中钝痛蔓延至全身。
他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牢救命浮木,却被最心爱的人推开,沉入地狱。
盛孔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过往种种,他在艳阳天里感染风寒,一大早上迷迷糊糊的,叶青要去处理一个很重要的生意,他烧糊涂了,非要拖着人的衣袖让人不要走。
而后她就真的没走,照顾了一整日。
还有一次,他大半夜想要吃糖葫芦。可街上店铺早已关门,哪里找得到?于是叶青无奈的笑笑,亲自起身,洗手作羹汤。
除夕夜的雪中温存,大门口柳树下的拥抱。
原来过往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只是陪着他演一出戏,或许是谁也不重要。
他却满心满眼,以为这是真的。
真是,傻得可以。
叶青感觉到身边的人没动,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被不轻不重的推出了怀抱。
在叶青不解的目光中,盛孔昭只拢了一件外袍,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他留给叶青一个宽阔的背影,想来,这还是第一次。
看着无边月色,盛孔昭觉得,或许两个人都该想一想。
叶青却也不留,看着盛孔昭冷着脸色出去,心上出人意料的酸涩难当。
她只是下意识的忽视了。
夜里风凉,是否要去给他送一件衣服。
终究还是没去。
而这一夜,盛孔昭也终究没有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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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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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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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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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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