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熠将阿紫安置在城外,他自己一个人进了城,去了阳风馆。
玉容公子在接客。
他倚在门口的树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L童送出来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带着仆从满意而去。
他忽然心酸。
从前对玉容公子只有厌恶,可是现在却生了好多怜悯。
玉容是那样温柔又善良,这样出卖色相的日子,都是为了成就别人的野心和梦想。
师父说,这天下原就是父王的,父王一生的心愿就是要重新把皇权夺回来。
童妈妈说,你争气,你母妃曾经过着何等尊贵的日子,最后却在一间小院子里郁郁而终。
我们王府里钟鸣鼎食,如今虽是建了个庄子,我却要连买个丫头都要精打细算。
身边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要助父王夺回这天下,夺回皇位,重回荣华富贵。
只有玉容公子,每一次交给了他大迭的银票,却不对他有任何要求,只是叮嘱着他:景彦,小心。
不管自己是石景熠还是石景彦,这个玉容公子,他都是自己的小叔叔呀!
推开院门,园子里依旧热闹缤纷,清风徐来,花自盛开。
尽管有了小L童的通报,他进去见到的玉容公子还是有点慌乱,白缎的衫子穿得有些着急,衣带还没有系好。
玉容公子知他厌烦自己的这个样子,水墨的眸子里不自觉地带了些愧疚和歉意,招呼着他的声音却依旧春风和暖:“景彦,坐吧!”
石景熠默默地在玉容公子的对面坐下。
每一次来,他都是来取银钱。
只有这一次,他真心地想来看看小叔叔。
玉容公子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一圈,不由得惊疑:“景彦,这么久没看见过你,为何你竟憔悴至此?”
这么久以来,石景熠和阿紫在路上,阿紫没有说过,他也没有注意自己憔悴不憔悴。
现在想想,两个人都不怎么能吃的下去东西,常常买了来都是勉强几口咽下去,多半都是剩掉了。
阿紫虽然在康复,可是却也瘦得轻飘飘地只有一把骨头,自己看出了阿紫很瘦,也是没有什么心情讨论这个问题。
想来自己的憔悴,阿紫也是看在眼里,她不怎么说话,看自己的眼神却有了很多关心和忧虑。
如果这是在庄子里收获阿紫那样的眼神,石景熠或许已经在心里不知几多欢喜,可是现在,两个人对视却只有心酸,默默地错开眼神。
石景熠想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骨头外面只有了一层皮。
他对了玉容公子笑一笑,说道:“受了伤,将养了一段时间。”
玉容公子果然是发自内里的关切道:“我倒是听姐姐提过,详情却是不知。我说和姐姐前去看看,姐姐也不知你在哪里养伤,只有夜寻来消息说你恢复很好,要姐姐勿念。却不知你原来伤成这个样子。”
石景熠扯了扯嘴角道:“无碍。”
玉容公子望着石景熠的眼眸里藏了许多担忧:“景彦,你何必老是与姐姐那样疏离,害她对你凉了心,总是不好。”
石景熠掉开头去,拿起一个青色笔洗:“我知道。小叔叔不知何时添了这个笔洗,颜色倒是雅致的紧。”
“景彦,那个笔洗放了好多年的,你每次来都不注意。怎么许久不来,倒是注意起这些东西来了?“玉容公子有些奇怪。
“哦,以前没有留意。这次许久不来倒是一眼看到了,觉得颜色好看。”石景熠搪塞道。
“喜欢你便拿了去,我这里这东西还不是有的是。库里有些新的我都没用,不若你挑几个喜欢的……”m.χIùmЬ.CǒM
“不用了小叔叔,那些库里的东西,你该卖便卖了吧,实在喜欢的,就都收好吧。这阳风馆,隔阵子不一定能开下去了,有可能会转出去。”石景熠道。
“哦……”玉容公子明白了:“那么,你那边的银钱可还够用?我近来倒是又攒了一些……”
“小叔叔,不用了。”石景熠从袖子里拿出来几张纸,这是他刚从柳州城里的二进院子里拿来:“小叔叔还是尽早从这里搬出去吧,把地契都交给你,喜欢住哪一处,便住哪一处。”
玉容公子疑虑地望着石景熠:“这些宅子你留给我一处就好,为什么都要留给我?你要住那里?”
石景熠望住玉容公子的眼睛,觉得应该给他留存一些希望:“小叔叔,房契只是交在你这里,你选择好住在哪里,剩下的我再选个离你近些的,有空便随时过去看你。”
玉容公子闻听此话,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果然泛上来无尽的欢喜:“景彦,那果然是好。”
随即想了想,眼睛里又都是失落:“如果一旦事成,你便入了京里……”
石景熠笑了笑:“那个时候,小叔叔不是也入了京里。”
玉容公子水墨弥漫的眼眸里忽然就像是拨开了雾,眼睛清亮亮地看着石景熠,嘴里却说道:“我的身份……我是进不得京的。”
石景熠望着玉容公子正色道:“你很好,小叔叔,若是我能成了事儿,我必然封你是亲王。”
玉容公子闻听此话,眼睛竟是有些红了:“景彦,那就不必了,我只盼我能有个住处,能常看到你和姐姐就好。”
“好。”石景熠道:“若是我败了,你就住在宅子里等我们就好。”
玉容公子闻言,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声音里含了哽咽道:“好。”
这是这么多年了,景彦第一次与他说这样的话。
石景熠拍了拍他的手臂:“那我便走了,小叔叔保重。”
玉容公子今日还未有准备,忙着从柜子里拿银票出来。
石景熠推拒了道:“小叔叔,我这次不拿了,你先帮我收着吧。以后乱得很,万一事败,你留了些钱我们也好过活。”
玉容公子便点点头,送了石景熠出院子。
石景熠走到院门口,见玉容公子还立在廊下望着他,隔了很远,都能感受到他眼睛里的不舍之意。
不由得心头一酸,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这馆子里别个院子里传来管乐奏响丝竹声声,石景熠是阳风馆从不露面的那个神秘馆主,却始终不曾好好听过一回。
他望望这些耀眼的亭台楼阁,那些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属于过他,他却从未瞧得上过。
这一次,或者是他最后一次过来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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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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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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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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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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