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象回家的感觉。”李君岳放下手中的青瓷莲花茶碗满足地轻叹一声。
我抬眸嗔了他一眼,手指拨弄着侧旁小几上的美人花觚,花瓣上的新鲜水珠便跟着震落下来,“摄政王是在说笑呢。”
李君岳迟疑半晌,正色道:“我不是说笑。”
我一怔,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李君岳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的眼睛,道:“痴儿,我直说,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大惊失色,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喃喃地道:“不……不行……”其实这些日子来,他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只不过尽量敷衍着他,却想不到他如此大胆。“王爷,你太放肆了。”我摇摇头。
“我说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底话。”李君岳拉住我的衣袖低声道,“痴儿,我等了这些年,等着一个微乎其微的希望,始终爱着你,没有一天减少过!那一年,在杭州,我明明知道你是在骗我,可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痴了傻了,因为那样我才有希望留住你。可是——可是最后我还是放你走了,因为我不忍心为难你,哪怕这个决定让我痛彻心肺。”
他的话触及到我的心底深处,往事历历在目,我泪如雨下,怔怔地看这窗外,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廊外白玉栏下刚换上一溜景泰蓝大缸栽的石榴树,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殷红花骨朵,如泼似溅。花虽还未开,已经让人觉得那颜色明烈如火,艳碎似绸,几乎在视线里一触就要燃起来。
李君岳越说越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叫道:“现在三弟死了,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如今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我要你!不管是情人还是什么,反正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的话惊雷一般炸在我胸膛,我看着这个亢奋得几近疯狂的男人,擦拭着眼泪,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做置祖宗礼法于何地?朝臣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会怎么笑?”
“谁要是敢多嘴,我就杀了他!”李君岳见我如此,暴躁起来。
“那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自己的伯父居然要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到时候你怎么做?杀了皇上?弑君吗?”我咬着牙道。
李君岳被我这阵势弄愣住,脸上悻悻然地愠怒着,却没有再说什么。
“太后,你今儿没用晚膳,用点点心吧。”挽翠带着几个宫女捧着青瓷莲花托盘上来,内有粉蒸玫瑰糕、千层茯苓饼、绿豆糕、珍珠糯米团等等,每样都不算多,却是样样精致小巧。“我没有胃口。”我摇摇头。自从上次争吵后,李君岳干脆常住再祥麒宫侧殿,每日与佑儿一同上下朝,同批奏折,其余时间严令他在养心殿读书习字,居然不许他回重华宫探望我,要不是杨文简暗地里传递消息,我是真真和佑儿咫尺天涯了。
“太后,奴婢知道您牵挂皇上,可是摄政王他……”挽翠低声道,“奴婢怎么觉得摄政王他似乎是在和太后您赌气来着?”
玉初道:“摄政王从前不是这样。据奴婢观察,王爷善于审时度势、博采众议,在关键时刻做出明智果断的决策,这是他的长处。怎么如今……唉!”
小螺分析道:“王爷自少年起,便受了许多压抑、许多委屈,随时都得战战兢兢。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一朝大权在手,哪还沉得住气?难免要纵情任性,享受一下权力的滋味。”
“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一天也不准皇上回重华宫来,皇上还这么小,见不着太后,那怎么行呢?听杨公公说,皇上一夜要哭醒好几回,常常都是哭着喊你哪!太后,王爷他究竟要什么呀,所有的荣华富贵他不都是已经有了吗?”挽翠自小看着佑儿、清儿长大,说着说着就淌眼抹泪的埋怨起来,“昨儿个,摄政王来看太后,还说什么皇上虽小,总是皇上了!一天到晚黏着太后怎么行?会弄得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咱们可不要那么没出息的皇上!我这做叔叔的,也是一番“盼铁成钢”的心意……”
我咬紧牙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行!我不能答应他的要求。这着棋一错,我们母子就全盘皆输了!万一他的野心,变成了难以驾驭的烈马,自然有人撺掇他,把什么情义都踏在脚底下。到时候,我失了立场,我们母子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想道这儿,我使眼色打断挽翠的话,浑若无事地道:“今天月色这么好,不如散散心,你们陪我上花园里遛遛!”
夜晚的寒意直逼全身,我不适应的打了个冷颤,伸手合了合披风将自己单薄的身子紧紧裹住。遥望暗夜中冉冉新月横柳梢,皑皑月彩穿花树,风动梧桐,暗尘不起,水榭楼来参差成影。这些日子来我早已习惯于深夜独坐台前孤望月,时常想起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自嘲一笑,如今谁能与我共赏这溶溶残月?李君岳?我摇摇头,他虽然对我情深一片,奈何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子彦之外的第二个人了,况且如今他和我是叔嫂、是君臣、是盟友、是敌人,却惟独不会是情侣。
空旷的御花园四周,点燃着明亮的宫灯,园中花木葱茏,池塘里养着五颜六色的金鱼,众宫女在稍远处站立侍候。我和小螺假装俯身观赏池塘里的金鱼,笑着指指点点,实则密谈。
小螺大声笑道:“主子,您看这金鱼生得多怪相!”
“咱们要说的话,须防隔墙有耳。宫里难免人来人往,这儿空旷,反而妥当。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我假装凑过去看金鱼,悄声道。小螺压低声:“主子,你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一定想办法通知信亲王。”
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李君岳饮多了几杯,觉得酒意突沉,便走出凝碧馆来。玉栏杆外是一围芍药,花已经开得半凋,有一瓣被夜风吹拂,正好落在他衣袖间,他伸手拈了起来。想起当年泛舟西湖,她偷偷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执一株红莲遮去了大半面容,露出鬓侧斜簪的几串茉莉,花瓣娇艳,在风中微微颤抖,衬得一双明眸灵动剔透,眼波盈盈一绕,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他看了,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尽融在她这一双眸中,事先的愤懑责备的措辞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而今自己已经是权倾天下,俯瞰众生,想求她如昔年婉转一笑,却求而不得。自己发作的雷霆万钧,她皆恍若不闻不问。原本如花的容颜,眉目之间唯有倔强漠然疏冷。他却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重华宫里,玉初低声道:“杨公公说皇上最近睡得好,进得香。只是,衣裳都要重裁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诧异道:“怎么了?”
玉初高兴道:“万岁爷长高了,也长壮啦!”
我一顿,不禁有些懊恼地说道:“瞧我都糊涂了,可不是快一个月没见了,想不到长得那么快,可惜我都没能见着……”
我抓着玉初的手,含着泪,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喃喃地道:“我的……我的佑儿……他长高了,我真想看看他那小模样……”玉初安慰道:“太后,别急,您不是说得等机会吗?快了,快了!”
御花园里,小皇帝李元佑与哥哥广阳郡王李元熙跑来跑去嬉戏着,林公公与太监小顺子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林公公尖叫道:“万岁爷、王爷,别跑太快啊!仔细摔着!”
李元佑、李元熙手里拿着弹弓射来射去,林公公、小顺子想拦住他俩,结果挨了好几下。
林公公痛得大呼小叫:“唉哟!两位小祖宗,留神!别往奴才身上招呼啊!”
李元佑、李元熙置之不理,继续嬉闹着,林公公与小顺子忽觉腹中剧痛,弯腰痛苦地呻吟着。
李元佑、李元熙见他俩那样,好奇地停下来观瞧。
李元佑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啦?”
林公公呻吟道:“万岁爷,奴才……奴才肚子疼!”
小顺子皱着眉头叫唤不止:“疼得……要命啊!”
李元熙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皇上跟我在这儿等你们!”
林公公:“万岁爷……您可别走开啊!”
李元佑不耐烦道:“还啰嗦,去吧!”
林公公、小顺子抱着肚子跑了,李元熙开怀大笑。
李元佑笑着问:“大哥,你使的什么法子?是不是在刚才赏他们的茶里头……”
李元熙从腰间取出一纸包,得意地道:“跟宫里头的太医要来的!包他们一拉三天!下回啊,去戏弄那些宫女,那才有趣咧!”
李元佑想了想道:“咱们躲开这些奴才,玩儿点新鲜的!”
李元熙笑道:“二弟,来,我瞧你追不追得上我!”
李元熙与李元佑笑着一跑一追,不觉追跑到一棵大树下,他俩喘气休息时,李元熙抬头望见树上有个鸟窝。、
李元熙调皮地说道:“弟弟,你看,上头有个鸟巢!咱们爬上去掏小雀儿!”
李元佑吸了口冷气叫道:“呀,这么高!”
李元熙安慰道:“弟弟,别怕,你先爬,我在后头护着你!”
李元佑面有难色,李元熙笑道:“弟弟,您是皇上啊!这还不敢哪?!”
李元佑一听,挺起胸膛,装出勇敢的样子:“朕,朕当然敢啦!你跟着我!大哥,你一定要跟着我啊!”
李元熙点头道:“一定一定!”
李元佑开始爬树,手脚生硬得很,他十分害怕,不时看跟在下面的李元熙。
李元熙叫道:“别怕,弟弟,再上去一点,快要够到了!”
李元佑爬得更高,上半身已在树枝上伸手想够鸟巢,可够不到,他低头一看,李元熙正灵活地爬下树去。
李元佑大惊叫道:“大哥!你去哪里?”
李元熙轻松落地,见李元佑在树上惊惶无措,不禁大笑拍手做鬼脸:“弟弟,怕不怕?你怕不怕呀?‘
李元佑又怕又气,叫道:“大哥!”
他朝下看去,头晕目眩,一阵恐惧,忙抱紧树枝,树枝吃不住重,咔嚓断裂。李元佑摔下树来,跌在泥泞的草地上,头磕碰到石头上,头破血流,昏倒过去。
李元熙的笑容凝住,拍手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昏迷的李元佑,惊惧已极,想唤却唤不出声。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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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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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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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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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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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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