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卞氏于祥庆十一年岁末产下一无臂死婴,太后惊至昏厥,帝大怒,斥卞氏为不祥之人,责其退居北辰宫,终生不许外出。
未几,卞妃之父左相卞凉京小事获罪,朝廷诸大臣联名弹劾,帝念其乃太后本家,且多年功劳,留中不发,仅赐其告老还乡。以成王替右相位。
《天朝史,元帝本纪》第二十八卷载:
太后体弱,受卞妃生产惊吓,抑郁成疾,展转病榻,虽帝后亲奉羹汤,朝夕随侍左右,然回天无力,于祥庆十二年四月十七日薨于康宁宫正殿,享年54岁,附葬先成宗高皇帝顺陵之东,曰顺东陵。
帝加谥,曰:“孝恭懿宪慈仁庄烈齐天配圣高皇后”。至此,卞氏一族势微也。
帝改元天驭。
天驭二年的年关过得波澜不兴,不单是尚在太后守丧期中,且这个皇朝的君主也于月初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不管是宫中还是民间都没有大肆庆祝。皇宫里一片死寂,连一丝欢庆的影子都寻不到。
李君宇的病势来得很快,身体状况一直恶化,竟然在养心殿批阅折子的时候昏倒在李君岳及宇文方面前。
李君宇经御医救治清醒后一直难以恢复,连起床都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宫中不可少的筵席都是由李君岳、太子元佑及我代行,但是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国丧的时候,一切歌舞烟火都被取消。
我端起药汁,走入重重帷幕遮掩的内殿深处。
李君宇依然是在昏睡,我看着这张憔悴的容颜,心中纠结难解。
他看上去就像耗尽最后一滴油的灯盏,已经到了快要熄灭的边缘。就算是穷尽天下珍奇名贵的药材,辅助天下绝顶的名医,也无法再让这盏灯重新亮起来。
就在怔忪间,我看到李君宇的眼睛睁开了。
“三郎,我吵到你了吗?”我轻声问到,坐到床边。
李君宇的视线转向我,问:“是不是过新年了?”
“是的,刚到了新年。”我一边回答,一边扶他起来,依靠在鹅羽软垫上,然后拿过药汁。
“朕……我不想喝。”李君宇无神地靠着,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别浪费了。”
“三郎。”我怔了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华,孩子们还好吗?”李君宇忽然问道。
我连忙说:“都好,他们都想来看望你呢。”
李君宇点点头,说道:“我病了这些时日,一直没有能够好好地看看他们。”
“要不,明天我把孩子们都带来让你看看吧。”我含笑建议道。
“不用了,我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尤其是佑儿,身子弱。”李君宇道。
“三郎,还是喝些药吧。”我一边搅动药汁,一边说道。
“新年了,为什么外面没有烟花呢?”李君宇恍惚地看向窗外,自顾着岔开话题。
“因为害怕惊扰你休息,所以我特意命令他们停下了。”
“为了我停下?”李君宇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你一向很是体贴。可是何必禁止烟花呢?”他轻叹一声,“这个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庶民百姓一年难得的欢乐不该被剥夺。何况,说不定不久,我就在也没有机会看到宫中的烟花了。”
“三郎怎么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我勉强笑道。
李君宇摇了摇头,“月华,你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你我夫妻恐怕就要永别了。”
“不要说。”我放下手中的碗,扑进他怀里,浓重的药香将我萦绕,滚烫的泪沾湿了他的衣襟。wWW.ΧìǔΜЬ.CǒΜ
“不要伤心。”他轻柔地抚摩着我的发,“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们,孩子们年幼,我去后,一切都仰仗你了。”他沉默半晌,道:“近年来,二哥势力见长,我时常感到无法弹压得住,我去后,只怕你们孤儿寡母……说到底也怪我自己,二哥本就是心存高远之人,身在江湖,心在庙堂。只是我当年被子彦气糊涂了,才……”他搂紧了我,长叹一声:“待我去后,宣子彦回朝,希望能牵制他,保你们母子平安。”
我黯然不语。
“当!当!当!……当!”我于睡梦中被雄浑悲壮的钟声惊醒。“亚兰!亚兰!”我一下子坐起来,呼喊着。
“奴婢在。”亚兰匆匆从外面进来,一阵寒风裹袭而来,我打了个寒颤。
“你,你听到钟声没有?”我的手颤抖着。
“听到了,奴婢听到了。”亚兰一向沉静的面容也慌张起来。
“那,一共响了几下?”
“九下,是九下。”
三郎!三郎!我想要喊叫出声,想要挣扎起来,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我感觉到自己在缓缓倒下,所有力量都被这个残酷的夜晚抽走了。
“皇后……”
远处似乎传来凄厉地女人的呼号。
“皇上……皇上……”
“不,我不要……不要死……”
辗转悱恻中,我依稀感受到杨文简熟悉的身影跪在我的床前,隔着半透明的锦绣屏风,清朗的声音传来:“成王……亲奉药于皇上……奴婢等出侍殿门外……贵妃来见……崩……”
《天朝史,元帝本纪》第二十九卷载:
天驭二年二月初十丑时,帝崩于祥麒宫养心殿。
二月十三日,太子李元佑登基继帝位,尊母后宇文氏为太后,居重华宫。因新帝年幼,故由宇文太后垂帘听政。
四月十五日,大行皇帝梓宫出神武门,安葬于城东天寿山昌陵。谥号曰“仁宗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孝元皇帝”。
仁宗元皇帝贵妃沈氏十四岁侍帝身侧,甚得帝宠。帝临终,留下遗命“待吾终,必令殉之”。妃闻噩耗大恸,沐浴盛装,佩戴帝所赐珠玉,于二月初十日卯时自缢殉死。上谥号曰“恭肃端慎荣靖贵妃”,使其从葬仁宗元皇帝昌陵。
宫中各处花园都绽放出点点嫩绿鹅黄,探出头来,茁壮地向上攀爬。深深楼个,重重飞檐金碧辉煌的迎接着它们的新主人。
“你们不知道,这些天我愁得几乎不能睡。你想啊,成亲王手握京师重兵,外有一半朝臣拥护,他要造反称帝,虽说不能算十足把握,胜算亦高。此时蛰伏不过等待时机,亦或另有打算。”
小螺正色道:“成亲王手中有兵,我们也有,真要打起来,不知谁胜谁负。”
我摇摇头:“要乱起来,不论谁胜谁负,于黎民百姓来说都是劫难。”
亚兰勉强笑着,安慰道:“主子,好在一切都暂时过去了,成亲王他不是也拥立太子称帝了吗?”
我伸手剔去花瓠里的花瓣,神情凝重忧虑:“唉!先帝对我说过,这中原的花花江山,就算是铁石心肠也难自持,他难道就不动心?他对咱们孤儿寡母还算有些情义,可是……男子汉大英雄,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
“还有沈贵妃,奴婢总觉得她死得蹊跷。”一直默然的挽翠开口道,“先帝对她不如主子许多,怎会留下遗命要她……奴婢听宫中流言,仿佛是她无意窥到了什么,被……”
亚兰神色一凛,忙转身捂住她的嘴:“你这嘴真是不晓得轻重厉害,这话也是浑说的么?”
“贵妃……”想到那夜昏迷中,杨文简偷偷前来所说的话,我微微沉吟,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鸦色,似我此时顾虑的心情,“此事非你我可以掌控,眼下唯有自保而已。你们好生照看明珠吧。”
“太后娘娘,成亲王求见。”刘福安在外朗声道。
“成亲王?”亚兰和小螺对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们先出去。”我回头看了看镜子,一袭寻常的攒心玉兰花样锦服,因在守丧期中,并不似我平日明快的装束,头上钗环几近没有,只簪着几朵六角蓝银珠花。
李君岳一身官服,威风凛凛地走进来,单膝跪下:“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我上前虚扶一下,李君岳起身,四目交投,我见他脸上意气风发,想到李君宇的突然暴亡和他脱不了关系,心中绞痛,泪盈于睫,忍不住低下头去道:“王爷找我何事?”
李君岳看出了我的心思,深情一笑道:“太后不必担忧,我不是帮这江山,献在你的宝座之下了吗?”
我回过头去,淡淡一笑:“我又不要做女皇帝!你忘了?拥有江山的是我儿子!”
李君岳柔声道:“痴儿,我会辅佐元佑治理天下,我这么拼命地忍让,就是盼着有一天,你也许会过意不去,送一样贵重的礼物给我……”
我摇头道:“如今,你是权倾一时,哪里还会缺少什么?天底下会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李君岳急火火地道:“你明明晓得我想要什么。”
李君岳说着,轻轻来拉我的手,我轻轻挣脱,淡淡地道:“佑儿还小,很多政事不通,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有限,正想着让王爷出来辅政呢。”
李君岳拉住我的衣袖恳求道:“月华,你明知道我若是想要权的话,早就自己……求你,好几个月没正经看你了,多说两句话,求你!”
我摆弄窗台上的玛瑙攒花盆景,如石榴籽一般的透明莹红,衬出我一双柔荑凝白胜雪,没有回头,想了想,只说道:”来日方长呢!”
李君岳望着我的背影,怅然若失,随即微笑道:“是啊,来日方长呢!”
《天朝史,元帝本纪》第二十九卷载:
天驭二年五月初一日大朝,司礼监王承恩高声道:奉皇太后懿旨,今后就由成亲王相助辅政。以宇文方为左相,秦子墨为右相,翰林院大学士俞放舟为御史大夫。愿我天朝万世基业,国运昌隆!
重华宫东暖阁里,我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这时,李君岳走进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请他坐。李君岳像在自己家一样,很随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玉初走进屋,向李君岳施礼后,转脸问我:“太后,是不是这会儿就传膳?”
李君岳笑着问:“你们这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玉初笑答:“有酒酿清蒸鸭子。”
李君岳皱眉道:“太腻了。”
我放下书,问道:“云梦择的青鱼还有吗?”
玉初道:“还有。”
我吩咐道:“去给摄政王下个鱼面来,你告诉小厨房,味要清淡。”
玉初笑道:“奴婢亲自去下。”
待玉初走后,李君岳问道:“你身边服侍的那个苏亚兰呢?”
“她年纪早到了,这些年要不是我舍不得,早该放出去嫁人了。前些天我赏她金银财物,放她出宫,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我微笑弹一弹指甲。
“以前不舍得,如今却想通了?”李君岳淡淡一笑。
我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见波动,“她再好,我也不能留她在宫中一辈子,耽误了她终生。”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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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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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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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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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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