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进去的时候,李君宇正在看新上的奏折,神色凝重忧虑。“三郎,怎么了?”我抖了抖斗篷,大红羽缎上的雪花飘落下来,早有宫女上前帮我卸下来,“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我巧笑着走到御案边。“是有一件事情,朕还不能下决定。”李君宇展颜笑道,“这是给事中乔安世上的折子,你看看。”说着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我,我接过一看,心里头立刻明白了。“乔大人的意思,是想朝廷从勋臣手中收回一些土地来,由朝廷重新划分用来安置流民?”我心里惴惴,问道。彼时,朝廷内外皇族贵戚达官显要或因赏赐或因世代累积,大都占地颇广,且位置都在气候良好的富庶之地,而他们所有的土地一概自行由其荫附者耕种,所得不需向朝廷交纳税赋,虽然朝廷也给官员颁发俸禄,但是毕竟有限,而庄园之利却不可小觑。宇文家亦是如此,只是或多或少而已。“是的。”李君宇肯定地说,“乔安世的折子,就是要朝廷收回功臣贵戚手中的部分土地,重新丈量、划定,再平均分与流民,税收之利便从此收归朝廷了。”这样做,不仅可以大大地充实国库解决眼下燃眉之疾,更可以加强中央的控制力量,削弱世族贵戚的实力,只是这些豪门未必肯甘愿。心里暗自佩服这个乔安世,忽然想到李君宇对我提及此事目的何在,不禁胸口一滞。雕龙錾金烛台上的蜡烛在白天也依然燃烧着,绡金羽帘半卷起,外面的天气阴沉,过于暗淡的光线,显得大殿里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一阵风吹过御案上的折子,上用的贡宣软白细蜜,声音也是极微的,两个人都静默着,只有铜漏里“泠”的一声,我的手却渐渐冷了,极慢地把折子放在御案上,指尖仿佛失了热力,他于我也有这样的算计。“只是这样做,宇文家的利益也未免要受损。”李君宇笑道,口气虽然轻松,却让人难免有话外之音的疑惑。我心里一惊,谨慎地答应道:“宇文家向来受恩深重,苦于无以相报。三郎若真有此意,臣妾的父兄理当身为表率,区区金银之利,又有何不舍?”“月华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处处以天下为念。朕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李君宇从御案后步出,牵住我的手,感叹道。我无可奈何地报以微笑,转身从亚兰手上端过一盏银耳松子花茶,“三郎,连日操劳国事十分辛苦,这是月华亲手做的银耳松子花茶,尝尝看。”李君宇伸手过来,“朕就是再怎么辛苦,也有月华日夜陪伴身旁,为朕洗手做羹汤,幸甚,幸甚。”触及我的指尖,忽然拉着我的手,只觉得那十指温凉如玉,忍不住捏了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没什么,可能是近日天气太冷……”我红了脸,想抽出手来,他却揽住我的腰把我拉进怀里,笑道:“月华这一双纤纤玉手,世间少有人能够比及,今儿就让朕来为你暖手,如何?”
走出祥麒宫,好象走出一团凝滞的阴影,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胸口中的气闷统统呼出体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下雪了,细雪粒子打在屋顶上“沙沙”作响。宫门外早有小太监驾着翔凤宝车等候在那里,扶着亚兰的手,踩在小凳子上上了车,冷风吹拂时车幔下摆坠着的金铃发出悦耳地声音,我低低的叹口气,隔着华彩的绸缎帘幕对亚兰道:“明儿一早,叫个人拿我的腰牌出宫去传宇文大人进宫来。”
祥庆七年的二月二十日的早朝,右相宇文方率先出面将千顷良田献出,并自愿献出一年俸禄,用于赈济灾民。在他的带领下,朝廷中一些态度不明的官员也不得不坚定起来,户部尚书何思远等人也纷纷献出良田,终于促成了李君宇的捐田令。不过,他另外下旨:允许不同级别的显要贵戚仍然保留一部分土地,毕竟事情不能做得太绝。捐田令一出,国库丰盈,军饷和流民的安置问题都妥善解决。自此一事后,右相宇文方在朝堂中名声更盛,朝廷内外称善,时人呼之“贤相”。
整个冷峭的二月过后,又是一年的选秀开始了。今次是李君宇登基继位之后的第二次正式大规模的选秀,所以宫里头都格外的重视,早在过年之前,就开始拟定计划,置备名册了,如今年关刚过,内务府以及各宫都忙碌起来。整个宫里都热闹起来,尤其是掌管六宫事宜的鸾仪宫,更是人来人往,好不忙碌。这样甚嚣尘上的忙乱在持续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结束了,而选秀的结果也出来了,太后的侄女卞羽萱是这次秀女中晋封位分最高的,封为修媛,赐号“玉”,赐居咸福宫,为一宫主位。其次礼部尚书卢鸿明的女儿卢巧兮封为充仪,赐号“芳”,赐居启祥宫,为一宫主位;定远大将军孙思浩的妹妹孙月然封为充容,赐号“月”,赐居依梅宫,为一宫主位。余者封为贵人、美人、才人者尚有十数人,散居于各宫室偏殿。
秀女进宫一个月后的彤史,整整十六位新晋妃嫔,只有其中十位蒙受圣宠,且都只有一晚。此外李君宇到过妩昭仪卢紫萱那里四次,贞妃耶律歆宫里去了两次,德妃和苏采女宫里各去了一次,余者都是留宿鸾仪宫。这似乎暗示着我这位得宠的皇后并没有因为新人的入宫而有丝毫逊色,反而更加耀眼夺目。宫里面悄悄的流传这样的谣言:皇后宠擅专房,致使后宫嫔妃不能雨露均沾……挽翠对于这样的谣言每每气得跳脚,嚷嚷着要我好好地整治这样传谣言的宫人。“主子,您不知道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说得多难听,连皇后的舌头都敢嚼……”挽翠一边梳理着我的长发,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活儿还没有干完,就在这儿议论起主子来了,”亚兰打断她道,“尽在这里絮絮叨叨,给主子的早膳准备好了没?还不快去小厨房催催。”挽翠朝亚兰吐了吐舌头,跑开了。“主子,挽翠就是嘴碎,您可别往心里去。”亚兰将一头乌发挽成飞仙髻,选了两枝点翠嵌珠凤凰步摇插上,簪子头上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流苏,此外略略簪上几朵碧色珠花而已。“怎么会,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岂是本宫可以控制得了的。”我一手掩唇,漾出几许沉沉笑意。宫中静谧,偶尔可以听到廊下金丝笼中雀鸟“啾啾”鸣叫,所以宫外杂乱而来的脚步声,周围人都注意到了,只有我尚在沉思之中,没有太在意。“月华!”李君宇神采飞扬地近来,吓了我一跳,我怔怔地仰望着他的脸,居然忘记了行礼,他十分高兴,望向我的眼睛透出光来,“刚刚接到快马急报,西南战事全胜,他们就要凯旋!”我慌忙与众宫人跪拜称贺。李君宇扶起我,笑着道:“再过十余日,你哥哥就能回来。”
宇文毓上战场时是四品武官,归来的时候已经有三品平西将军的头衔——不光是因为他的妹妹是皇后,也因为他在西南边陲战功赫赫。我听说西南边陲众将军对他甚是心服口服,这次也有许多人随他升迁,想必这次征战除了凶险历练之外,以他的谋略也为自己笼络了一批死党——性命、功勋、权力、部众。体元殿上再次见他活生生地在我眼前,穿着一身崭新的紫色豹纹朝服向我膜拜时,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冠冕堂皇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好在李君宇自小说惯了,一番褒奖说得在情在理。末了,他又颁下一纸封诰,将宇文方封为东平郡王,宇文毓升为二品的车骑将军并领骁骑军——我暗地猜想这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削弱显贵手中的军事实力培植自己心腹,也或许是为了补偿上次宇文家的损失,总之不管是什么,我总是高兴的,因为手握军队实权于我更加有利。再看满朝武官,除了领羽林军的信亲王之外,再无一人比宇文毓年轻显赫。
赐宴之后,我单独召唤了宇文毓到鸾仪宫相见,我仔细端详着他——风雨荡涤之后,他多了几分成熟豪爽,身上也多了许多伤疤,虽然用药褪过,但依旧可以感受到昔日的惊心动魄。“下次你别去了。”我心中难过。“我若不去,你日后在宫中还要不住地环顾别人的脸色。”宇文毓摇头道。我想要反驳,但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他需要我的庇护,我也需要强有力的外戚作后盾……
送走宇文毓,我立在滴水檐下瞧着小宫女给架子上的鹦鹉添食水,出神地看着那鹦鹉扑着翅膀,足上的金铃霍拉拉一阵乱响,“亚兰,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亚兰道:“已经查清楚了,那些闲话是从玉修媛宫里边的宫人说出来的。”“哦,查了这么久,是怎么查出来的。”我看着庭院里满眼的繁花争艳,扑鼻的馥郁芬芳,却都引不起我的兴趣。“玉修媛出生显贵,从小便娇生惯养,眼高于顶,自恃姿色过人,便不把别的小主放在眼里,言行难免轻慢些,这样的人别人哪里肯为她掩饰。这次奴婢去查,就是和她同住咸福宫的柔贵人私下揭发的。”亚兰眨眨眼睛,笑道。“只怕不会这么简单。”我说道,“主子英明,那柔贵人出身贫寒,家中尚有一同胞哥哥,想到军中任一小吏。”亚兰满目钦佩,“亚兰,明天早膳后你将后宫所有新进嫔妃都宣到鸾仪宫来,本宫要召见她们。”我低声道。
次日,所有新进的嫔妃一大早就聚到了鸾仪宫,我在正殿的宝座上坐了,淡淡地看着跪着的十来个女子,每个都是眉目如画的花样年华。待她们行礼过后,我依例训诫了一番,无非是些遵女则,守宫规,尽心侍奉皇上、太后,姐妹和睦相处不可争风吃醋之类的话,这些人都恭敬地听着,点头称是。训诫完毕,我和她们有一茬没一茬说着闲话,因为亚兰的话,我格外多注意了柔贵人一些,一身淡绿曲裾儒裙,簪花微颤,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更显得楚楚有致,惹人怜爱。刘福安匆匆进来,跪伏在地上。“皇后娘娘,人已经带来了。”“恩”我点点头,走了出去,身后的宫妃们也好奇地跟在我身后,步出殿外,连带随侍的宫女们,顿时回廊下花团锦簇。
白玉阶梯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正按着几个太监宫女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这是……”站在我身边的玉修媛卞羽萱认出是她宫中的下人,有些愤懑地看着我。“回皇后娘娘,就是这些宫人在宫中私传谣言,诋毁皇后清誉,经过奴才审问,已经全招了,现供词在此。”刑慎司执掌常山上前奏道,尖细的嗓子里有着特有的凶残和嗜血。“玉修媛,你看看吧,毕竟是你宫中的人。”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卞羽萱。她接过供词,细细的看了一遍,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鬓边簌簌抖动的珍珠流苏却出卖了她的心情。“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卞羽萱一把把供词丢在几个人身前,转身跪在我脚边,“臣妾管教奴才无方,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常总管,这些人依律当如何处置?”我看着手指上两支三寸来长的黄金嵌红宝石团花护甲幽幽的问道。“回皇后娘娘,这些奴才多省是非,诋毁主子,依宫律当乱棍打死。”常山磕了个头。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奴才本来就吓得瑟瑟发抖,一听常山这话,更是面无人色,有一两个胆小的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主子,主子,求您救救巧兰!”一个绛色宫装的宫女膝行而前,颤抖着拉住卞羽萱的裙角。“住口!你们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陷我于不义,罪该万死!”卞羽萱铁青着脸,一甩手挥掉巧兰的手,也不正眼看她,只是向我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这些狗奴才做下此等罪事,臣妾虽然管教不善,但是确不知情,请娘娘明查,还请娘娘按宫规打发了他们以儆效尤。”就在这一瞬间,刚被拖开的巧兰突然哭着叫道:“主子,主子,明明是你让奴才……”那常山向来机灵,不待我发话,立马一把用布塞住巧兰的嘴,厉声呵斥道:“大胆奴才,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再砌词狡辩?”那巧兰被太监制住,挣扎不脱,只是怨毒地瞪着卞羽萱。“妹妹,快起来吧,虽然天气渐暖,可是跪在地上久了膝盖也怪疼的。”我伸出一只手,挽起被巧兰刚才的举动吓得面色发白的卞羽萱,我嫣然一笑,“本宫也相信这事与妹妹毫无干系,妹妹才刚进宫哪里会招惹这些是非,只是最近宫中这些奴才越发猖狂,不好好管教一下恐怕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你说是吗?”我微眯的眼光映着阳光灼灼闪耀,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卞羽萱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声音里透着恨意;“皇后娘娘说的是。”“如此。”我转过身,对着常山道:“便有劳常总管把这些奴才打发了他们去吧。”“奴才遵旨”常山一挥手,立刻就有行刑的太监已经开始动手,两个小太监被捆绑在板凳上,皮鞭呼啸着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落在他们身上,不一会便皮开肉绽,他们嘴里都被塞进了布团,拼命扭动着身体……而另外两个宫女因为是女人,皆被乱棍打死,和着那两个断气的太监一起破席一卷拖了出去。“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紫禁城的是非更加多更加荒谬,妹妹们就把今天的事做个警醒吧,以后好好地看着自己的奴才,若再闹出什么事来,做主子的只怕也难逃干系。”一众嫔妃看得面孔煞白,心惊肉跳,我让宫女们扶她们进去,再呈上岭南新贡的百果凝蜜露,顿时大殿里果香四溢,似乎那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也被冲走了,“妹妹们,这是岭南新来的贡品,有养颜定神的作用,味道甚是甘甜,尝尝吧。”除了玉修媛外,其他人纷纷端起白玉盅小口品尝着,交口称赞。唯有那卞羽萱仍旧仿佛惊弓之鸟,紧紧盯着那白玉盅,身子犹自轻颤不已。我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道“玉修媛!”“啊。”卞羽萱听到我在唤她,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我走过去执起她微凉的手,展颜一笑:“如今妹妹身边也缺了侍侯的奴才,不如就从本宫的宫里边挑几个伶俐的去吧。”卞羽萱手一抖,恭声道:“皇后娘娘盛情,臣妾本不该退却,可是娘娘主理后宫,日夜操劳,正要人侍侯,臣妾实不敢劳烦娘娘身边的各位姐姐。”“那,你就自己挑些中意的奴才吧,选好了,告诉内务府一声就是了。”我也不在强求,缓步回到自己的宝座之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方陆续告退而去,卞羽萱紧跟在柔贵人的身后告辞而去,待出了鸾仪宫。卞羽萱见四下无人,方上前拦住柔贵人。柔贵人扶着宫女立在那里,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道:“不知道姐姐有何事要问?”“刚才那事是你向皇后揭发的?”卞羽萱阴沉着脸,“是,又如何?我只不过照实直言,皇后娘娘要知道真相,难道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就可以替你遮掩得住吗?”柔贵人粲然一笑,姿容清丽难言。卞羽萱面色灰败,声音里透着恨意:“你这招好毒。表面上百般讨好我,私下却……你会有报应的!”柔贵人的声音极轻,几乎除了她自己,再无第二个人能听见:“会遭报应的人不是我,我只不过照实直言,该遭报应的人,恐怕是在背后指使那些奴才的人。”卞羽萱跺脚道:“别忘了,你前几天还求我,让我向父亲大人进言为你的哥哥求前途!”“是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忘记了?”柔贵人淡淡一笑,言语中却有闲闲的讥诮,“呵呵,妹妹我真是大意,忘记了告诉姐姐,我哥哥将要到骁骑军中当偏将军了。”
“主子,你看那柔贵人可信吗?”亚兰见我神思飘忽的靠在紫檀锦红海棠的软榻,手中一卷《诸子》半合着。“无论她有何本事总翻不出主子的手心去,况且她哥哥还在大人手下呢。”小螺笑着拿小银剪子一一剪去灯花,暖阁里更亮堂些。“这么晚了,主子还在看书,仔细眼睛累着了。”挽崔用银盘子端着一碗木瓜炖雪蛤进来,笑嘻嘻的帮我掩上书卷,一看封皮,惊叹道:“我们主子越发是个女儒生了,连诸子这样晦涩的书都看呢。”“有些书多读一下总是好的。”对于她的咋呼,我比不见怪,反而有几分喜欢。“奴婢看其他的妃子每天挖空心思请宫中的教习女先生们教她们琴棋书画,以求皇上青睐,只有我家主子整天得空就看这些书。”挽翠把热乎乎的羹汤递到我手上。“闲来无事时,那些才艺的确可以讨好,我以前也曾经尝试过,就是靠它们稳步高升,但是万一有事,靠它们似乎不能保命的。即便是精通六艺的废后也无从幸免。这诸子可要细细品味,慢慢懂得其中的道理策略,才能在这后位上岿然不动。”我垂下眼睑,慢慢的品尝甘美的汤汁。今晚上,李君宇翻了柔贵人的牌子,我不用侍寝,便早早地卸了钗环。唤乳母抱来元佑、元清,和他们早早地睡下了。正是月园之夜,月华如水,从窗棂透进来,窗扇上镂雕着梅花鹿与仙鹤,团团祥云瑞草绕缠,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富贵华丽,极好的口采“六和同春”。想起在杭州时候,他执着我的手,屏息静气在纸上写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的呼吸暖暖地夫在鬓角,吹得碎发微微付起,那一种痒痒直酥到心里去。我的脸红得似乎要燃起来,眼中神气游离不定,正象是那月光下的花影。我微微抿一抿嘴角,终于叹道:“此情若是久长时……”
次日,李君宇便晋了柔贵人为柔充媛,第二个被招幸的才人段氏也晋了贵人,赐号“宁”。之后,愉才人郝氏承幸,晋为贵人,娴才人杜氏侍寝后,晋为美人。这之中,似乎柔充媛冯氏最得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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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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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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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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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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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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