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锡脸色凝肃下来,盯着那支金钗,半晌没有言语。m.xiumb.com
高齐又道:“谢姑娘曾说过,当日贼人在房中燃了香,那香气味清淡特别,正是年初外邦使臣进献的安神香。”
谢如玉点头:“不错。”
“四盒安神香的去处,下官都已一一问明,唯一不清的,唯有太后赐给安庆郡主用作大婚之用的十支,”高齐看向安庆郡主,“因为下官过去询问时,郡主因婚事将近睡不安稳,将香都燃尽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安庆郡主身上,安庆郡主柔柔垂眸,低低应了一声:“是,都已燃没了。”
“既然都燃没了,为何安神香会出现在苏展手中?”高齐从布袋中抽出一支香来,“这一支,正是六月十七那夜从苏大人腰间搜得的。”
听了他的话,安庆郡主蓦地瞪圆了眼睛,惊讶片刻后偏头去看贴身丫鬟,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恕罪,是奴婢……那日苏大人来看望郡主,盯着安神香看了许久,奴婢想着郡主是要嫁给大人的,若能讨得大人欢心,日子才会好过。所以、所以就擅自做主,送了两支给苏大人。”
高齐一口戳穿她:“给郡主点脂那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奴婢、奴婢是怕大人不慎说漏出去,所以才说……只切了一点儿。”
“也罢,如今本官再问你一遍,究竟送出去了几支,”在丫鬟回话前,他又凝肃地缓声提醒,“公堂之上,你可要想好了,若再敢说谎,刑部牢房的刑罚可不是摆着看的。”
赵明锦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又嘴碎的高齐,板起脸来的模样还挺能唬人的。
那丫鬟被他一番逼问,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仰头去向自家主子求救。可惜自始至终,安庆郡主都不曾看她一眼。
“回、回大人,”她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是……两支,真的只有两支。”
高齐摇头叹息:“若真只有两支,”他又从布袋中一并摸出三支安神香来,“这三支又该作何解释?”
公堂霎时寂静起来。
郑锡仰头看着高齐手中的三支安神香,唇角抿起,脸上血色慢慢褪尽。
苏展仍旧低着头,身处其中却似心在其外,仿若现下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干。
石相面相平静,只眼中泛着薄怒,像是还在生苏展的气。
那丫鬟早已吓得不敢吭声,只瑟缩在一旁浑身发抖。
赵明锦不由看向永昌侯和安庆郡主。
永昌侯脸色阴沉,眸光晦暗,安庆郡主则偏了头去看郑锡,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
高邑继续问案:“这三支香是从何处得来。”
“能找到这三支香,还多亏了胜宁将军,”高齐调皮地朝赵明锦眨眼,叶濯眸光扫过去,他赶紧正色道,“胜宁将军与谢姑娘乃闺中密友,听闻谢姑娘遭遇此事,曾暗中派人调查。就在几日前,有人发现世子深夜离府,去了城北宁义坊的一处宅子。”
是当时季二口中所说的那座宅子。
“世子被抓后,下官带人去那宅子里搜查,不仅在一间屋子的案几下找到了谢姑娘的发钗,还搜出了这三支安神香。”
郑锡就在这时收回了目光,整个人有些颓委的跪坐在地,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下官四处打探,寻到了那宅子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不过那老汉说,宅子在年前就已变卖了,买宅子的是个年轻人。”
“老汉何在?”
“就在堂外。”
“速速……”
“不必了,”郑锡突然开口打断,“是我做的。”
永昌侯陡然起身:“你胡言乱语什么!”
“爹,我没有胡言乱语,是我做的,”郑锡没有看他,只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是我用迷药将她们迷晕带出了府,这位……谢姑娘,确实与旁人不同,有勇有谋又临危不惧,所以我受了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永昌侯痛心疾首,“为父已给你定了桩好亲事,只等你孝期过了就与你商谈,你为什么……”
“是因为她吧。”
高齐将手伸入布袋中,从里面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灵牌,牌位上清晰地写着——爱妻小蝶之灵位。
看到这块灵牌,郑锡眼中蓦地一红,他挣扎着起身,整个人朝高齐扑了过去,一把将灵牌抢下抱进怀中。
“别碰她,你们都别碰她!”他被侍卫押着又跪了回去,失魂落魄地抚摸着小蝶这两个字,“她和我说好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她说,每一辈子,她都会戴着蝴蝶来找我,让我……一定要认出她来。”
说到这里,郑锡又痴痴地笑起来:“我认出她了,我每一次都能认出她。在诗会上,那些戴着蝴蝶纹饰的姑娘,都是她,都是她!”
赵明锦拧眉低啐一声:“有病!”
“我没错,我没做错,是小蝶回来寻我了,是她回来寻我了!”
高邑拍响惊堂木,郑锡蓦地闭了嘴。
“郑锡,既已认罪,签字画押。”
高邑将文书整理的供词看过一遍,命人拿给郑锡。郑锡仍有些浑噩,也不看,直接伸手蘸了红泥,在上面按下手印。
永昌侯瞪着眼睛,看着他画押,又看着画押的供词回到三法司的书案桌上。
“郑锡,你夜闯他人府邸,掳掠女子,行淫邪之事,依南渊律第四十九条,当处极刑,”高邑正色道,“本官刑部侍郎高邑,判……”
“极……刑?”郑锡恍似这时才回过神来,他丢开小蝶的灵牌,疯了似的朝永昌侯爬过去,“爹,您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孩儿不能死!孩儿还要考取功名,还要侍奉爹,还要为郑家开枝散叶,爹!您救救孩儿,救救孩儿!”
永昌侯看着不住磕头的他,双手紧握身躯颤抖,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审清了此案,高邑只想迅速判决,还那几位姑娘一个公道。
“律法天定,无人能左右,世子即便求侯爷也是无用,”他起身,扬声道,“判……”
“皇上驾到。”
巳时三刻,不多不少。
叶濯与众人一同起身,旁人皆行跪拜大礼,他只躬了身形,赵明锦正要行武将大礼,手臂却被叶濯轻轻一托。
“做什么?”
他轻声道:“你不必跪。”
“微臣参见陛下。”
想跪也来不及了,她只得赶紧躬身,与叶濯一样双手抱拳,将头一埋。
“众卿不必多礼。”
好在皇上没有注意到她,赵明锦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目视着皇上从她身前走过,然后……
“赵将军。”
“末将在!”
皇帝退了两步回来:“你虽为武将,却也是我南渊的闲王妃,行礼与皇兄一般不太应该。”
“末将知罪,”说着就要跪下,皇帝伸手扶住了她,低声道,“受你这一跪,皇兄怕是三日不会与我说话,罢了,谁让你是皇兄心尖上的人。”
赵明锦:“……”
皇帝来了,自然高坐上位,三法司长官立在一旁。
“朕着三法司会审此案,现下可有结果?”
“回皇上,”高邑上前一步,呈上方才郑锡画押的供词,“此案已经审结,作案之人正是永昌侯世子郑锡。”
皇上神色微惊:“永昌侯世子素有才名,怎会犯下如此大罪。”
永昌侯赶紧跪了下去,一头磕在地面上:“圣上明鉴,犬子自幼乖顺懂事,心怀报国之志,近两年是老臣疏于管教,他才行差踏错做出这等糊涂事!陛下,念在老臣就这一个儿子,看在老臣多年效忠的份上,还望能饶他一命!”
“这……朕懂永昌侯护子之心,也惜世子之才,但若因朕一人私心置南渊律法于不顾,让朕怎么向受辱之人交代,又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永昌侯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陛下,先皇曾赐老臣免死金牌一块,望陛下开恩,免我儿一死。”
“先皇之命,朕不得不从,只是……”皇帝神色为难,视线滑过免死金牌,落在叶濯身上,“皇兄意下如何。”
叶濯抱拳道:“有功当赏有过必罚,自古皆然。今日侯爷拿出御赐免死金牌,是想用早年之功抵世子今日之过,虽无不可,但,”他话音一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明锦偏头看了他一眼。
当日是谁说只要他代刑部尚书一日,郑锡就活不了的?
这一眼被皇上看了去:“赵将军似有话要说。”
赵明锦也没退缩,上前一步直言道:“回皇上,末将觉得,若因此饶过郑锡,于情于理皆不合。”
“哦?”
“一来,先皇御赐免死金牌,赐予的是永昌侯,若今日犯错的是永昌侯,那功过相抵,末将无话可说,”她又扭头,看着跪在那里的谢如玉,“二来,女子名节堪比性命,若今日郑锡不能伏诛,他日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郑锡?仗着祖辈庇荫为所欲为,掳掠、□□甚至杀人,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害于他们之手!”
“说得也有道理,”皇帝面带犹豫,兀自忖度片刻,沉声道,“先请回先皇所赐免死金牌,此事日后再行定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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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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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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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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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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