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孩子嬉闹的笑声,没有妇人叫丈夫回家吃饭的叫喊声,也没有辛劳一天的疲惫声,这里仿佛在上演着一出哑剧,所有人都不会说话,就连神情都平淡的很,好像他们就是一个工作的机器。
孙云带着儿子孙力快步来时,顾静研刚从马车上下来,今日她一袭青衣,永安城内高门妇人的发髻。
孙云一瞧,心里直打起鼓来,他自认“见多识广”,虽不知道这小娘子是何来路,可光看这身姿与发髻猜测身份有几分高贵,又想到之前他被买来时管事人说过的话,冷汗冒了一额头。
“主子。”
这时孙云才想到自己是被买来的。
顾静研的眼神一直看着田地里种田的人们,“他们都不会说话?”
直白的问话让孙云楞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孙力脑袋转的快,“干活儿累了,哪有力气说话。”
“放肆!主子没问你话,轮得到你说话嘛!”小李子把他这些日子从谢公公那学的“架势”都拿了出来。
“主子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小儿没见过世面,规矩学的少,莫见怪莫见怪。”
孙云边说边瞪了一眼孙力,示意他老实一点儿。
顾静研缓缓转过身,光看孙云表面,还真的看不出是个被贪欲掌控之人,倒是孙力看着有几分机灵,可惜了,这机灵没用到正途上。
“孙管事要好好教一教了,日后若是见了达官贵人还是这般,怕是少不得苦头吃。”
“是是是,主子说的是。”孙云摸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渍,“舟车劳顿,您屋里歇歇?这田里泥巴脚丫子的,脏了您的眼不是?”
顾静研转头看了他一眼,“孙管事面白肤净,没想到、倒是个心脏的。”
孙云赔笑的脸僵了一下,语气微转,“主子,这边请。”
秋梦秋灵心中有所担忧,有心想劝又怕主子心中已有打算,倒是秋声,紧跟着顾静研向那主屋而去。
进了主屋,屋中明亮温暖,阳光顺着窗户照满了整个屋子。
顾静研带着丫鬟在外间转了一圈儿,上好红木的桌椅,年代久远的窑瓶,还有孙管事端上来的今年的新茶,不管是哪一样,都预示着这里居住的人生活富贵。
“主子,您喝茶。”
孙力拿着一摞大碗放在桌上,又将水壶里的清水一一倒入碗中,逐个递给酒苦小李子还有三个丫鬟,那手上的碗怎么端过去,就又怎样端回来。
孙力站回孙云身旁,二人站在下方目光殷切的看着顾静研,顾静研心中一乐,真是一点儿也不会藏着掖着,想做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琇書蛧
端起茶杯闻茶,在孙云和孙力期盼的目光下送至嘴边,眉头一皱,“孙管事,今年庄稼如何,又不如上一年吗?”
“这还没收呢不好说,”脸上有些为难的讲,“根据以往的经验,是一年不如一年阿。”
顾静研点头,端起茶杯又递到了嘴边,手端着茶杯在半空中停住。
“我是个好说话的。”
“是是是,主子人好,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嗯,庄子上的收成不好是天灾,这缺空也不能叫你们补。”
孙云心中正在偷着乐,心想,这小娘子果然好糊弄,谁料顾静研话锋一转。
“只是我在好说话,孙管事也不能用一笔糊涂账来糊弄我不是,这几年的账本孙管事、该交了。”
孙云脑子一懵,哆哆嗦嗦的回道,“主子、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账本,账本早就交上去了。”
顾静研放下茶杯,面上带笑,只这笑未达眼底。
“哦?孙管事指的是一把锄头五两,一个铁桶六两的账本吗?”
“这、这…”
这了半天,孙云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孙云胆子是大,可他脑子不够用,交上去的账本漏洞百出,也就是陈玉礼忙的没时间看,若是看了账本早就将这等小人处理了。
“这什么?孙管事慢慢想,不急。”
孙力见状,想偷偷的溜出去找救兵,被酒苦直接拦在了门口,随便推了一把,就将孙力推坐在地上。
“主子!主子饶命!我错了我错了!”孙云凄惨的叫嚷声传遍了整个主屋。
“既然知道错了,就把账本交出来吧。”
孙云拿有什么账本了,开始那两三年还记录一下,后面几年见没被人发现就直接将这庄子当做自己家的了,就连交上去的账本也糊弄的不行。
“在偏房,账本藏在偏房。”
屋内静默,孙云也不知道自己的说辞会不会被相信,可他相信,只要他出了这个门儿,就还有机会。
“凝望欲望的人慢慢的会被欲望蛊惑,再被满足之后,欲望会渐渐的吞噬人的思想掌控人,这人阿,就变成了一副没有思想的皮囊。”
顾静研端着茶杯的手逐渐倾斜,茶杯中的茶水顺流而下全部倒在了地上,那块儿湿了的地方如此显眼,宛如峰脚庄在他们众多庄子当中一样。
“去取。”
说了那么多孙云没想到他还有机会,连滚带爬的出了主屋。
而孙力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地上,被酒苦那一下推懵了还没缓过神儿来,这几年他在庄子中横行霸道惯了,从来都是他收拾别人,像今日这样被当做小鸡崽儿还是头一次。
“主子,就这样放他出去,万一他带人回来…”小李子心中担忧,他只会三脚猫的功夫,万一护不住主子可如何是好。
“沉住气,他们有人,咱们也有人。”
小李子看了眼“咱们”的人,心底直接敲起了鼓,他们这一屋子就酒苦一个高手,想了想站在了顾静研右前方,万一孙云带着人闯进来,他还能当个肉盾顶一会儿。
秋声是跟紧顾静研进来的,进了屋一直站在门口,一直在观察屋外的情形,这会儿突然出声,“主子,他们来人了。”
“咱们从庄子过来到现在有多久了?”
秋梦算了算,“快一个时辰了。”
“差不多也要到了。”
这个到了旁人不知,酒苦知。
今日出门前,顾静研唤了酒笑,叫他回永安报官,这个时间不出意外,酒笑已经带着人快到了。
顾静研在来前本想着是家奴,私下如何处置都是自家后院儿的事情,上车前她突然想到来时陈玉礼同她交代的话,若遇到她棘手的事情,就让酒笑去大理寺找人。
想了又想,除了庄子上的事,大概她不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说话间,孙云带着人闯了进来,来者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与他们的人一对比,他们确实看着弱了些,这会儿孙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了孙云身后的队伍。
一时间,他们竟反转被困在了屋内。
“小娘子来时怕是没打听过咱们的名头,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也都得给老子‘留下’。”
孙云这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了,他笃定了他们就这一行几人,也不会有什么援兵前来,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就是委屈了这几个小娘子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小李子将顾静研挡在身后,被孙云一口一个小娘子气的满脸胀红,细看,衣袖都在偷偷的跳舞抖动。
“呸,进来了就老实的听话,不然有你们好受的。”孙力被‘自己’人壮了胆,这会儿也不恍神了。
顾静研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挂着那副温柔的笑,可有的人就是蠢,不知道这温柔笑里藏着的都是杀人的刀子。
“孙管事同我说账本藏在偏房了,转头却带着人将我们堵在屋中,怎?在庄子上横行霸道惯了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莫不是你在庄子上横行霸惯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奴籍在身?提醒孙管事一句,奴籍分为良奴和见奴,这从良奴变成见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要你走不出这个门儿,就没人知道。”
顾静研不再言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的功夫,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孙云转头,连忙赔上了笑,“官老爷、”
话还未说完便被带头的人抬手止住了话,手腕一挥冲着后面的官兵说,“抓起来。”
还未等孙云等人反应过味儿来,他们已经被按在了地上,训练有素的官兵逐一将他们绑了起来。
“官老爷,冤枉!小人犯了何罪阿?”
“冤枉阿!冤枉!”
“属下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刚刚好,回去有赏。”
带头的人前来想要行礼,被顾静研拦住了。
“无需多礼,人你们带走,他们的奴籍晚些会让人送去,有劳跑这一趟了。”
“您…”
“无事。这庄子上要清理的人众多,有劳大人与手下的人了。”
“您尽管吩咐。”
顾静研转头看向小李子,“酒苦陪小李子多跑几趟,将这庄子里的人都喊过来。”
“倒是要看看这庄子还剩多少良奴。”
说不气都是骗自己的,不是心疼损失的那些银两,而是心疼陈玉礼,身为一国储君,若是让旁人知晓了这庄子里的人横行霸道,他积攒了多年的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小李子拽了个看似说话很好使的壮丁跟着他们去喊人,一刻钟的时间,庄子上的人都聚集在主屋前的这片空地上静静的等候发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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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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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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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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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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