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司封和曲氏暂时被软禁在安远侯府中,毕竟是皇亲国戚,现在并无生命危险。
而他派了出去打听司兰烨消息的人,却带来了一个让人扎心的消息。
朝廷的人遍搜了西山,在一座万丈山崖边发现了司兰烨被荆棘划破的衣袖,还有他束发的白玉发环,恐怕发环的主人已经滚落入了万丈深渊一命呜呼了。
据说朝廷的人搜完了山之后,便是这样回去向上面禀告的。
这个消息让司业成心中沉痛不已,但更让他头疼的是,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秦桑。
因为淋了一夜的雨加上担惊受怕,秦桑病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
“姑娘,吃点东西吧?”春兰劝道。
秦桑扶着额头摇了摇头,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吃了半碗药,一点东西都没吃。一想到司兰烨生死未卜,她实在没有胃口。
听到脚步声,秦桑蓦地抬眼,看到司业成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立即问:“有没有他的消息?”
司业成沉吟了片刻,对春兰摆了摆手。春兰只得拿了食物出去了。
看他脸色暗沉,秦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有他的消息?”她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看到秦桑直直的望着他,他没办法说谎,将探子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恍如晴空霹雳一般,秦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飞快的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便要往外走:“我去找他,我不信他就这么没了……”
她不信,她怎么都不信……
司业成大吃一惊,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喝道:“你疯了?!你现在想回西京送死吗?!”
“便是死,我也要陪着他一起,好过现在这样……”泪水不住的从秦桑的眼睛里涌出来,她曾经想过他可能会离开,但不是以这样的形式离开。
在心底,她不信他就这么死了,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双腿一软颓丧坐在了地上,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串接着一串洒落下来。
“我要自己去找!”她毅然抹去脸上的泪珠,从地上爬了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业成急忙拦在她的跟前:“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我们会派人去找的……”
“走开!”她使劲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抱在了怀中。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的性命也不要你管——”她捶打在他的胸口,嘶声叫道。
男人紧紧抱住她,低吼道:“我拼尽了全力才将你救了出来,你的性命我就是要管!我司业成既然对自己说过要好好保护你,就一定会护你到底!”
怀中的女子似乎没有再挣扎,司业成低头看时,这才发现她竟已经晕了过去。想她一直没有吃东西,加上现在情绪如此激动,所以才晕过去的吧。
他叹息一声,将秦桑抱起来送到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薄被。
看到她面上的泪痕,他皱了皱眉头,拿袖子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他对她低声道:“你放心,无论兄长是生是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倘若他真的没了……”他轻叹一声,“余生,我也要看着你好好的活着……”
司业成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春兰和秋菊站在门口,两人都面色忧戚,大约是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好好照顾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这个山庄!”
春兰和秋菊点了头。毕竟如今情势非同寻常,众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六神无主,只能听司业成的话了。
这山庄虽然躲得一时半会,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倘若朝廷的追兵闻到气息,便会不期而至。
司业成一面派人悄悄去西京打听大哥的消息,一面派人联系父亲驻扎在城外的旧部。毕竟如今唯有军队,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秦桑病了,发了高烧,春兰和秋菊在她身边照顾,都担心极了。
“姑娘从来没病的这么厉害过……这才该不会……”秋菊担忧的道。
“瞎说什么!姑娘身体一向那么好,不会的……”春兰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可是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秋菊偷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若是这个时候世子在,姑娘无论多大的病都会好,可是如今……又有谁能让姑娘恢复呢……”
倘若一个人的心死了,身体又怎么会好呢。
两个人正说着,一转头,看到英俊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还没醒吗?”司业成低声问。
春兰和秋菊摇摇头。
“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出去了,司业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明明只是风寒而已,怎么就这么严重?
他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药,一碗汤药都放冷了,却一点都没有喂进去。
他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白皙纤瘦的手,想摸一摸她的手指,却在近在咫尺的停住了。
从前那样健健康康活力四射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奄奄一息。
仿佛一朵娇艳四射的鲜花,在他的眼前生生的枯萎。
他心里生出几分苦涩,蓦地那白皙的手指突然攥住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抬眼看她,只见她唇角微动,呓语出声:“兰烨……兰烨……”
他心中微痛,反握着她的手指,低低道:“就真的那么爱他吗?”
哪怕他是一个病秧子,哪怕他不久于人世,哪怕他生死未卜……m.χIùmЬ.CǒM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忧、她的悲,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他。
司业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女子,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遇到。
他突然有些羡慕司兰烨……
不,不是有些,是非常,羡慕的嫉妒了……
秦桑迷迷糊糊的呓语着,念着司兰烨的名字,她仿佛做了个梦。
她又梦见了那个大雪纷飞的街巷,又梦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将肩头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又梦见了那个元宵的夜晚,他同她并肩同游,替她买下每一个她看上的灯笼……
她又梦见了他们的大婚,梦见了他替她摘下凤冠,凝视着她的眼神……
她梦见了他们成婚后的点点滴滴,他是她的夫君,这一世的夫君……
她伸手去抓,仿佛抓到了一把白雾,他仿佛离得很近,又仿似离得很远……
“兰烨……”她想要抓住他的手。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兰烨,跟我回家……”她轻声呓语。
“好。”迷雾中,他温暖的看着她,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她欢喜极了,看着他,含着泪弯起了唇角。
司业成看着床上的女子,看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看到她弯起了唇角。他看着自己握着她的手,喉头滑动了一下。
第二日,秦桑醒了。她不但开始吃药,还开始吃了点粥。
春兰看她吃了半碗粥,气色渐渐恢复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姑娘,昨晚……”秋菊欲言又止。
“昨晚怎么了?”秦桑疑惑看她。
春兰立即对秋菊摇头,秋菊抿了抿嘴唇。
秦桑疑惑的问:“怎么神神秘秘的?昨晚究竟怎么了?”
春兰立即道:“没什么,昨晚我们一直守在姑娘身边,姑娘前半夜睡得很不安稳,发烧很厉害,没想到,后半夜就好多了,我们都说这是菩萨保佑呢。”
秦桑唇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说:“我梦见兰烨了,他答应我跟我回家,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春兰和秋菊面面相觑,这是梦里的话又怎能当真?可是瞧着姑娘因为那梦的确恢复了,想必如今这个梦已经是姑娘心里最后一点信念了。她们可不能再说出什么泼冷水的话,不然后果不知道怎么样。
她们两个都清楚,昨晚是二公子司业成一晚上守着发烧呓语的姑娘,她们过来看的时候,二公子一直都在。
二公子一直都握着姑娘的手,姑娘病的迷糊并不知情。瞧着今日姑娘好了,她们打心里高兴。但有些话,却真的不好说出口。
仿佛笃定那个梦是真的一样,秦桑在床上养了两三天便可以下床了。
司业成的人一直在西京打听消息,与此同时,他们也联系上了一个在西京京郊驻扎的吴将军,打算前往吴将军所在的驻地。
如今西京之中大乱,外戚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本就不安分的各方军侯已有几处揭竿而起,而北方的蛮族也趁机起兵,一时之间烽烟四起,西京朝廷如今内忧外患,几乎没有余力来抓司业成他们这些漏网之鱼。
**
“主子——”
两个小丫鬟在四处寻找秦宝容的身影,一抬眼,只见竹林边似乎有个影子晃过,她们急忙走过去。
只是雨下的大极了,噼里啪啦的砸在伞上,打湿了裙摆,泥泞阻滞了步伐,不能走的太快,以至于她们到了竹林边时,那人影又不见了。
“自打信王殿下遇刺之后,咱们主子就整日里神不守舍的,今儿下这么大的雨,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看那河边是不是主子……”
秦宝容一袭雪衣立在涨满水的河边,定定望着河面汹涌的波涛。
透过那波涛,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御渠边生无可恋打算纵身一跃的华贵太子妃。
如今,她早已不是太子妃,本打算孑然一身做个安分的寡妇,谁想他却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
泪水,不住的从眼眶滑落,她低头,泪水落入了河里。
她想去祭奠他,可她却没有资格。她有什么资格?用什么身份?
他来会她时遇刺身亡,而她,却依旧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她本以为皇后会要了她的命,谁料到,因为信王死在了她这里,皇后居然破天荒的留了她一条残命。
可是这条残命,她要来干嘛?死的本应该是她啊!
那短暂的美好,仿佛一场梦华。醒来时,只有汹涌而冰冷的波涛。
她低头,仿佛看到了他。在御渠边他抱住她的那一刹那,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尽管后来他们私会,温柔缱绻,但御渠边的那一刻始终珍藏在心底,从来不曾忘记。
她抬头,看着手中的伞,那是勾画着金银镶嵌的神兽的纸伞,是当初他留给她的纸伞。
她缓缓收拢了纸伞,任由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身上,她抱着雨伞在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然后,同这伞一起,起身一跃……
“主子——”
丫鬟冒雨赶过来的时候,只见水面上起起伏伏,仿佛一朵雪白的玉兰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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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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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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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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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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