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
沈薄头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一股难闻的酒气,像是猛喝了不少酒,宿醉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感觉。
刚刚睁眼的沈薄,没听清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在说什么,一抬眼就望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凶狠的盯着自己看。
沈薄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戴了一个鸭舌帽,脸上还戴了一个宽大的口罩,他拉低了帽檐,不清楚状况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好,何况这个老人看上去四肢有力,挺健康的。
沈薄侧头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坐在一节火车车厢里。这节车厢人挤的满满当当,不仅车厢座位上坐满了人,中间过道里也被站着的人塞的,一个过人的空隙都没有。
沈薄顺便看了眼自己手上戴的表,表盘显示现在是晚上8点过,窗外正下着大雪,近处的树木,远处的山坡都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雪。皎白的月亮高悬在夜空,和地面上的纯白雪色交相辉映。
车厢里暖气打的很足,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被暖气烘着,再加上沈薄身上的酒气,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沈薄不适的紧了紧口罩,手指触碰到露在外面的一小块皮肤,才发现自己脸部滚烫。沈薄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定了自己不仅宿醉,而且正在发烧。
这不对劲。
沈薄心里想着,他不应该是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然后被主系统遣返回现实吗?
而且自己任务结束的时候,灵魂都没有回到系统空间,就直接来了这里。
本应该和自己时刻联系的系统556也感应不到了,只留自己一个人,被随机投放到一个陌生的时空。
“紧张吗?”
一直凶狠盯着自己的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她眼神空洞,语气玩味。
像是某种存在通过老太太向自己说话,而不是老太太本人说的话。
随着她的这句话话音一落,周围一切声音一下子冲入沈薄脑海,近到邻近座位嘲讽自己不让座的,远到车厢末端撕开方便面包装袋的声音。
嘈杂的、繁多的声音冲击着沈薄的耳膜,但他表情不变,没对自己异常的听力提出任何看法,镇定自若的提问道:“不知晚辈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前辈这样大费周章?”
两人的对话竟然没有人发觉,像是被隔出了一块小天地。站在道德高处,自己不让座不付出的人,依旧在不远处嘲讽着沈薄,话语钟的恶意揣测被沈薄听的一清二楚。
“你很聪明。”老太太眼里无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嘴巴开合着,苍老年迈的嗓音说出夸奖话语,却硬生生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恶意。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很擅长让别人为你破例,包括我在内。”
老太太嘴角咧开,发出一阵“簌簌——”的瘆人笑声:“我想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他会不会也为你破例,当然有件事要提前告知你,这个世界目前通过率为0,而且所有任务者的灵魂都被他吃掉了。”
“那个不听话想要私自逃跑的系统,由我为你暂时保管,那么现在,好好享受这段旅程吧。”老太太的脸凑近沈薄的脸,浑浊无神的双眼里什么都倒映不出来。
两人视线交会,一个锐利冰冷,一个茫然无神。
老太太忽然浑身一震,眼睛里有了神采,她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离这人这么近的,但是这个距离明显是个讹人的好机会,当即开始哭惨:
“大伙都看看,我这么一把老胳膊老腿的,好不容易挪上车,结果一个位置都没得坐。这后生长得人高马大,在我这老太太面前坐了一路,像话吗?”
众人本就在议论沈薄应该让座的事情,闻言立刻激动起来,光是嘴上劝沈薄让座还不够,有个买了站票的男青年直接挤过人群,搀扶住老太太,要把人往沈薄座位上带。
所有人都是有礼貌有道德的,心里都觉得沈薄让座理所当然。
沈薄抬眼望了一圈,眼神漠然,随便指了一个有座的,带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是知识分子的人,问道:“这位叔叔也坐了一路了,要不先起个带头作用,先尊老爱幼一下,好让我们这些剩下的都学习学习。”
那中年男人并没有参与劝沈薄让座这件事,他虽然心里觉得年轻人站会儿没事,但面上端着文化人的样子,静静看着事态发展,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句话,就把祸水东引。
在部分人心里,劝别人让座那是有美德,自己被别人劝让座是被为难了。中年大叔就是这种心态。
他连连摆手说:“我这带着孩子呢,孩子不能离人。还是你孤身一人,行礼也少,让座比我方便。”
道德卫士们一听这个带着亲情温暖的理由,立即把中年男人排除在外,专心劝起沈薄来。
沈薄发着高烧,身体正难受着呢,而且异于常人的听力让周围嘈杂的声音,放大几倍进入脑海,让原本昏沉的脑袋疼痛起来。
沈薄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静静看着这群人的表演,如果要他形容的话,每个人的演技都不错,适合扮演黑心菜市场,强制顾客卖买菜的摊贩,而且卖的菜上刚刚趴过苍蝇。
直到事情发展到,已经有人过来拉扯沈薄的衣服,强硬的帮他做选择时。
沈薄伸手抓住来拉扯人的手臂,手劲大到那人连连发出刺耳惨叫,把周围所有身影都掩盖过去了,众人被这惨烈的叫声吓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倚老卖老的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这位看着白白净净,瘦弱无力的男青年,其实是个惹不起的狠人,她立即向过道退去,悄悄把自己藏到一堆人里面,眼睛乱瞟着,准备选择下一个目标。
众人心里各自计较着,不仅闭上了嘴巴,手里的小动作也停下了,让原本声音杂乱,人群密集的地方安静的只剩下惨叫声,沈薄听着舒服多了。
“松手啊!你松手啊!我手要断了!”自告奋勇要做好事的男人哭叫着,他本来想在众人面前出个风头,留下不错的印象,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子。
那人眼泪和鼻涕满脸乱淌,本分没有刚才理所当然的道德卫士样子。
沈薄听了一会儿惨叫,也觉得烦了,像扔垃圾一样松开手,抽了张纸擦拭手掌。Χiυmъ.cοΜ
那人连滚带爬的回到原位置上,捞起袖子一看,手臂剧烈疼痛的地方红肿了一大圈,刚才要被握断的感觉完全是真的,那个戴帽子的只要再用点力,自己今天必定骨折。
他吃了苦头,却不敢找沈薄麻烦,放下袖子缩到角落里,独自忍受疼痛,不敢想去找戴帽子的要赔偿会遭受什么,那个戴帽子的太狠了,自己惹不起。
不一会儿,车厢里恢复往常的热闹,群体的记忆总是很短暂的。
沈薄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翻找出两个降噪耳塞,带上之后,世界瞬间清净很多,虽然附近人发出的动静还是能听见,但远处的声音全被耳塞过滤掉了,这感觉就像是恢复正常人的听力水平。
沈薄翻找公文包时看到包里散落着报纸碎片,他带上耳塞后,随意取出一张碎片浏览:
“近日,盛京大学物理系教授沈薄学术剽窃一案,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盛京大学是我国建国以来成立的第一所大学,自成立以来一直人们心中最向往的······”
沈薄没有继续读下去,他手指磨磋着‘学术剽窃’四个字,脑海中记忆翻滚。
原来原身是一所国内最知名大学的年轻教授,在将自己的论文送去评选‘国家年度科学技术奖’时,被同组研究员陆明诬告全文‘学术剽窃’他的成果。
陆明还在公共媒体前,给出‘详实可靠’的证据,证明这篇论文90%以上都是抄袭他的研究成果。
在物理学界,‘学术剽窃’可是大罪,相熟的同事立即带上有色眼镜看原身,再加上原身性格木讷,人际交往能力差,人缘差,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就被隐隐孤立了。
陆明并不是盛京大学的教授,但他和原身在同一个研究组,两人研究方向难免会有交叉,陆明贴出的证据里,有一小部分是自己研究的,但大部分都来自于日积月累的‘请教’。
原身虽然性格木讷,但对人毫不设防,一点没发现陆明早就想借自己的研究成果,扬名立万。
他甚至会带陆明去看自己以前错误的模拟结果,鼓励陆明记笔记,好帮助陆明在他自己的研究领域做出成果。
但事情爆出来后,原身所有的善意都成了陆明捅向自己的刀子。
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最终以‘学术剽窃’成立,原身被物理学界永久除名并被盛京大学辞退,陆明被盛京大学招为荣誉教授结束。
而且陆明因为原身父母早逝,是个孤儿,不要原身赔偿任何损失费这件事,在不知情的人们心里赢得了赞美。
现在原身正在离开盛京的路上,他接受不了错误的调查结果,也接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准备去陌生的城市潦草度过余生,离开前还喝了一瓶白酒。
虽然,原身发现,一醉解千愁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暂时被酒精麻痹,醒来继续痛苦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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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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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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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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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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