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老黄叹了口气:“我陪你。”
我没有拒绝,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钓鱼的竹竿和水桶,和从前的一样,简陋到极点,还是没有饵。
我又一次和老黄坐到了海边,这一次的心情大不相同,现在应该是半上午,微风和煦,阳光正好。
“老黄,我进去了多久?”我随口问道。
老黄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不到四十小时。”
“这么短?”我有些吃惊,还以为自己在里面呆了有三四天。
老黄没再说下去,我竟出奇的心如止水,钓得无比认真,像有魔法一样,很快就有一条小鱼咬了钩。
“老黄,真的能钓上鱼。”我看着眼前跳动的小生命感觉很神奇。
“唉,”老黄长叹一声,“我说出来怕扰了你兴致,当时也是不好意思,你摸摸钩就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把鱼从钩上取下放回海里,我摸了一把鱼钩,上面滑腻腻的不知沾了什么。
“怎么回事?”我把手指凑到鼻尖下闻,却只闻到香皂的味道。
“是猪油,其实这上面是有饵的,”老黄苦笑一下,“我那天钓到鱼之后他们就告诉我了,根本就没什么技术,全看你认真不认真,这些墨家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原来如此,我怔住了,看着鱼钩感觉有点戏谑,我们又一次着了道,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逃离墨家的掌心,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这群人真的很可怕。
我笑了笑,很快就释然,我的心境和以前大不一样,同样的条件,现在也有不同的结果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它还是肿着的,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伤痕,伤痕里是洗不掉的脏东西,远远一看,整双手都是灰蒙蒙的,刚刚被我强行拔掉的针孔处已经鼓起来了,按一下就能感觉到血管的跳动,突突地疼。
老黄注意到我的动作,一把按下我的手:“别看了,以前那样是回不去了,你也真行,那些东西多脏,要不是你一直注射那个尸毒的药,对这些玩意有点抵抗力,肯定染上破伤风。”
我垂下手,倒没觉得惋惜,也没有后怕,我记得自己脏臭得不行,不知是谁帮我洗的,现在全身都是皂角好闻的香味。
“老黄,是你帮我洗的澡?”我问道。
老黄摇头:“不是,你出来那会儿我还在打靶呢,好像是那个十九给你洗的。”
我一惊,心里涌起一阵古怪的感觉,低低地应了一声,老黄也没在意。
我的右脚也被重新固定包扎过了,我总感觉它像又断了一次,疼痛加剧了很多,但我仔细想想,又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把它搞成这样。
日头很快就升到了头顶,阿青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身后,他拍了一下我的肩,把我吓了一跳。
“吃饭去,饿坏了吧?”
我转头只见阿青笑眯眯的脸,老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
老黄推着我,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到岛上的时候,这才两天而已,我似乎就不认识它了。
我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吃完饭就不想钓鱼了,阿青把我推回房间,老黄则去海边收拾那堆烂摊子,他下午还有训练,我刚死里逃生可以休息,他却不行。
憋气用的水盆还在房间,我回来就想练习,阿青一把拉住我:“大泽,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我们都是想方设法地偷懒,你怎么能这么认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一说好像真的很奇怪,阿青却突然笑了:“好好休息吧,所有的练习都暂停一段时间,等半下午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什么?”我好奇起来。
“现在保密。”阿青笑着把我扶回到床上,神秘兮兮地走了。
我很累很痛,却不想睡,我感觉自己已经睡够了,我抬起手,在墙头的“正”字上又添了两笔,垂下手就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人一旦闲下来,时间就会过得格外慢。
很快就有人来了,是阿尘,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给我重新打了点滴,我总感觉那点滴里有令人瞌睡的成分,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得很不平静,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考试的情景,那一个个房间扭曲而怪异,里面混杂着各种让我恐惧的东西,我很累很痛,像疯了似的四处翻找着钥匙,我总感觉里面少了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m.χIùmЬ.CǒM
混乱的真实一点点变成了平和的虚假,我的梦换了场景,不再是考试,而是岛上的人,他们一个个麻木地笑着,每一张脸的笑容都一样,岛变成了一片广袤的陆地,我看到海滩在无限延伸,直到天际。
“大泽,醒醒。”
一道声音撕裂天空,有人在推我,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喘得厉害,几乎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点滴不知何时被撤掉了,阿青和十九站在床边看着我,阿青手里拿着块湿毛巾,抬手把我脸上的汗抹去,十九笑了笑:“做噩梦了吗?”
我还沉浸在梦中难以走出,过了有十几秒才支撑着坐起来:“没事。”
“怎么会没事?恐惧的东西会成为心结,一辈子都打不开,走吧,带你去看看真相。”十九说着就来扶我。
我突然心悸起来,不知怎么非常害怕,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什么真相?我不想看。”
十九反手拉住我,笑了:“逃避可不行。”
我怔怔地被他们推了出去,熟悉的电梯,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怪异吼叫,我们又一次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不!什么意思?你们还想让我再进去一次?我不去!”
我大叫起来,尽管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我还是很怕,而且怕得毫无缘由,像是在躲避什么。
不,不是毫无缘由,里面有让我极为恐惧的东西,但我想不起来,我很慌很怕,拼命去想,头脑里就针扎似的疼。
“别怕,我们跟你一起。”阿青拍了拍我的肩,我的思绪戛然而止,我转头看他,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阿青打开了门,里面不再是黑暗,屋顶上亮着灯,我看到了那六排整齐的小孔,恍如隔世,这样看上去,一点也不恐怖,空荡荡的房间反而有些无聊。
阿青把我扶了起来,架着我走向下一个房间,我的心跳忍不住加快,我知道里面吊着五具悬尸。
门开了,依然有灯,只是被悬尸遮挡有点暗,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根本就不是尸体,而是制作得很真实的塑胶模型。
它们被做成了吊死的尸体的样子,干巴巴的皮肤和骨骼非常清晰,但颜色一看就很假,上面的确散发着尸油味,但很明显不是尸体。
黑暗屏蔽了我的感知,我全靠触觉了解环境,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的确是冰凉的滑腻触感,和我当初摸到的一样,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竟然被这种东西吓得半死。
“是不是一点也不可怕?”十九笑道。
我点头:“可是为什么会有尸油味,那是尸油吗?”
“不,当然不是,只是普通的动物油,我们在里面加了点作料,你对尸油味又有多了解呢?”
我转头看他:“我闻过尸油的味道,就是这个样子。”
“你闻到的是沾了草药的尸油味,而且还掺杂了焚烧过的焦糊味,不过就算是真正的尸油,我们也能做得以假乱真。”
十九解释着,我忍不住凑上前仔细闻了闻,我还是觉得那是尸油的味道,既然他说不是,或许就不是吧。
“你看看那个。”
十九抬手指了指吊着模型的绳子,我抬头看去,只见绳子与房顶连接处是一条暗轨,上面有一个万向轮连接,再向内的构造我就看不到了。
“你摸到的会转身的尸体也是我们操纵的,是不是很可笑。”
我张大嘴巴,盯着那个万向轮看了许久,这也太扯了,几乎要把我吓哭的东西,竟然是人为操纵的,如果当时亮了灯,说不定我还会笑出来。
我们从悬尸身旁挤过,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这么明显的假玩意,当初竟把我骗得团团转。
“所以下一个房间也是假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十九没回答,阿青把门打开,浓重的腐臭味迎面而来,我赶忙抬手捂住了鼻子,小心翼翼地向门内看去。
曾经地狱般的场景变得极其可笑,我看到房间里全是断手断脚断头和碎尸块,只是全都变成了假得不能再假的硅胶模型,我曾摸到的那些恐怖的东西都长得和真正的人相去甚远。
里面的确撒满了令人恶心的粘液和腐臭的血液,也的确有不计其数的蛆虫在爬来爬去,但这种恶心程度比我当初感受到的低了很多很多。
全是假的,我愣愣地看着一个正对着我的“人头”,我清楚得记得我曾戳爆了它的眼珠,它的眼睛也的确凹陷下去,但皮肤很明显是胶质的假货,就像商店里摆着的仿真模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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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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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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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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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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