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我的口腔和食道黏膜肯定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血渐渐止住了,疼痛却愈发剧烈,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火灼烧。
已经没有水了,老黄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灌给我,我现在看到水就想吐,我已经够了,不想再喝了。
我把头扭到一边表示抗拒,老黄见阿川没有让停的意思,掰着我的嘴就给我灌,他脸上难得的严肃,目光却好似在求我多喝一点。
我又被灌进了两瓶,阿川终于叫停:“行了,再吐也没多大用处了。”
他把那药膏擦掉,喂我吃了两片药,我像个玩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弄,我感觉全身都疼得扭曲抽搐,这两片药也不知是治什么的,没带来一丝舒缓感。
我真是受够了,这一路状况百出,又折腾自己又连累别人,现在他们找到了神哥,这也该是我最后一次冒险了。
阿川开始给我灼痛的皮肤抹药膏,外面的伤已经不算什么了,身体内部的疼痛才是要命,老黄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七只能走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这到底是什么?”老黄指着湖问道。
“尸解虫,”阿川回答得很肯定,“族里也有标本,不过我们没机会用活物尝试它的效果,那些尸解虫的活性比这里差得多。”
“尸解虫?那那些人……”老黄欲言又止,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川笑了:“都是殉葬的活人,尸解虫会把人的身体腐蚀掉,变成比水粘稠一点的透明液体,它们有一种特殊的记忆性,可以记住被腐蚀的人的样子。”
我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那些密密麻麻的透明人影每一个都曾是活人,这个看似清澈干净的湖里,不知掩藏了多少尸骨。
我差一点也要变成殉葬的一员,这些尸解虫不知活了多少年,也不知腐蚀掉了多少具尸体,一想起它们曾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我的鸡皮疙瘩就成片成片地冒了出来。
我忍不住苦笑,想当初在盐湖里看见几具被盐包裹的尸体我就头皮发麻,如今喝了一肚子尸水,全身都被尸水泡了又泡,我反倒没有从前那么难受了,我的心理下限也是越来越低了。
“这个墓主想的还挺周到的,因为尸解虫的记忆性,以前的人就认为那是死人的灵魂,人的身体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永存,他大概是认为那些殉葬的奴隶仍有思想,会替他守住陵墓,鬼蜘蛛不能入水,尸解虫又不能上岸,还真是严防死守呢。”
阿川的声音里满是戏谑,我不知道他怎么能那么轻松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是严防死守,不管是鬼蜘蛛还是尸解虫都让我吃尽了苦头。
既然是殉葬坑,我们应该离主墓室很近了,我总算还有一点希望,我的身体就像秋风中又干又脆的破烂树叶,随时都可能倒下,我已经没那资本去折腾了,这次如果能出去,我肯定得在医院住上个把月。
储备的水全都用来给我洗胃了,神哥走到洞壁边,去接上面流下来的清水,所谓的清水也不过是心里安慰,这里不知何处就掩藏着尸体和毒虫,我们只能眼不见为净。
阿川把我裸/露的皮肤都抹上了药膏,我抬起手还是看到红红的一片,像被剥了皮一般。
“还好接触时间不长,不然全身的皮肤都会被腐蚀掉,就像火烧的一样,你知道为什么烧伤病人很容易死掉吗?没了皮肤,各种细菌病毒都会进来,死于感染可是很惨的呢,对了,也不一定,说不定你会先死于胃穿孔。”
阿川说得滔滔不绝,我感觉自己对他都产生了免疫力,不管他说什么,我的大脑都会自动屏蔽掉一半,除了关键的信息,别的很快就会忘到脑后。
人的适应性还真是惊人,我自嘲地想着,小七给老黄包扎完就坐到了一边,看着湖水不知在想什么。
她脖颈到胸前的那几道伤口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她应该是只抹了药,这个位置很难包扎,便一直暴/露在外,但碰到了尸水,就算她体质再好也必须处理。
神哥接回了水烧开,她等了一会,就拿起那锅水直接对着伤口浇了上去。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那锅水还在冒着热气,最起码也有七八十度,她竟然直接浇到了伤口上,就算只是皮肤都受不了,更何况还有伤,那种疼痛不亚于剪掉死肉。
热水一浇上,小七白皙的皮肤立时被烫得红通通的,和我被腐蚀过的手一样,我知道那有多痛,她的情况不会比我好。
这家伙是有自虐倾向吗?
我看到老黄吞了口唾沫,他看着小七的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还带着明显的心疼,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这个洞里很凉,细菌和病毒肯定受不了炙热,她算是在给伤口杀菌,但那真的不痛吗?
小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自然地把锅递给了神哥,神哥又去接水,小七则坐下来对着湖水开始涂抹伤药,我这才意识到消毒用的酒精几乎都用在我和老黄身上,已经没剩多少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老黄还是一副愣怔的样子,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他肯定是被小七吓到了,就像我当初也被吓到一样。
她根本就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坚强得让人心疼,我又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盐湖,她知道湖底连通着墓室,但肯定不知道机关在哪,只能一次次试探,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驱使她活下来的。
我看到的永远是事情美好的一面,即便是那种糟糕的场景也想象不出背后蕴含了多少苦楚,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我在那个环境下,背有强敌,身中尸毒,还要在没有氧气瓶的情况下一次次潜进刺激着伤口的盐水里,只是为了寻找一线生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找到了机关又怎样,如果我和阿川稍微晚一点进入盐室,她还是会憋死在石棺里,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但她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用尽全力去做,尽管希望渺茫。
如果是我在那里,光孤独和绝望就足以杀死我了。
我动了动腿,抬脚踢了老黄一下,这个家伙平时精得要命,这时候反而像个小白一样。
老黄转头看我,我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立时露出无奈的神情,那犹犹豫豫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了。
这是我没见过的另一个老黄,我从小到大都没听他说过喜欢谁,他这次是认真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还是走了过去,他和我到底是不一样。
“我帮你吧,对着个水能看清什么?”老黄很自然地在小七身边蹲下。
“不用。”小七果然拒绝了,冰冷的声音都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如果是我被拒绝肯定会逃,但老黄一把就把伤药抢了过去:“你都帮我了,我不帮你,岂不是欠你人情了?”
小七奇怪地看着他,又转过头去,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她没再拒绝,老黄对着我挑了一下眉毛,眼里全是得意。
我在心里狠狠地“切”了一下,这家伙哪里都比我厉害,连撩妹都胜我一筹,他总是把话说得让人没法拒绝,对小七用人情这招,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典范。
他开始给小七涂抹伤药,他的身体被挡住一半,只露出半张脸,他的眼神专注,耳朵也没红,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在帮小七。
我的头皮也在隐隐作痛,那些尸解虫哪里都不放过,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肺里像有浓烟一样呛得慌,我咳了几声,喉咙里立时涌起一股腥甜,我心里一凉,吞了下去。
我现在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从阿川手里拿过药膏,挤在指头上往头皮上抹,身体一动,被腐蚀的皮肤就像被硬刷子刷过,火辣辣地疼,像在辣椒水里洗了个澡。
“墓里肯定有毒虫,把这个也抹上。”阿川又扔给我个药膏,是他们那种没有味道的虫药。
我看着想笑,我现在里里外外被药包裹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陈年的药缸,身上全是洗刷不掉的药味。
肩上的伤似乎加重了,它高高地肿起来,一碰就剧痛,我似乎习惯了这种疼痛,精神不会总是注意在它上面了。
老黄给小七上完药,美滋滋地回来了,他的手贴在身前,对着我做了个无声的“耶”。琇書網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臭屁,我真懒得理他。
神哥趁着我们疗伤的时候烧了很多水,把被我喝空的水瓶全都灌满,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把虫药抹上,就收拾装备准备上路,没有人说话,却默契得好像一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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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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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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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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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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